嘉頭戴的珠冠在燭下澤人。

金為底的發冠鑲嵌著一顆碩大的東珠，極為，又富貴人。

蕭雲庭不是危言聳聽，這個縣主和程蓉因救駕之功獲封不同，這是真的寵，那顆大東珠用在縣主上是僭越，是大不敬。東珠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什麼樣的品級用什麼規格的，用幾顆，都有嚴苛的規定。

嘉縣主敢戴著這樣的珠冠招搖過市，肯定是得到允許的。

福貞長公主允許的，甚至是皇帝本人親自特許的——真不是一般程度的寵啊！

程卿在看嘉，嘉也抬頭來。

這就是程卿？

其貌不揚，連當個近奴才嘉縣主都嫌不夠賞心悅目，蕭雲庭竟然看重這樣一個人，真是奇怪。

嘉本來不想過來的。

但聽見琴聲，嘉就忍不住了。

那琴聲纏綿悱惻，哪裡像是有正事要談，嘉腦子裡的畫麵是蕭雲庭摟著伶喝酒作樂，越想越惱，不管小薊說什麼都要過來。

來了又發現不是的，彈琴的人在亭子裡，蕭雲庭和客人在觀景樓閣上。

那樓閣小小的，也就能邀兩三個好友品茗飲酒，要摟著縱歡樂卻太仄。

嘉尷尬極了。

蕭雲庭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縣主不妨在亭裡坐上一坐，聽聽詩詩姑娘彈曲子，詩詩姑娘琴技不俗，最近在京城很有名氣，待我送走客人再來陪縣主說話。」

嘉麵飛紅霞，輕輕嗯了一聲。

「那我在下麵等庭表哥，表哥先忙吧。」

蕭雲庭這樣客氣，嘉心中已經一灘春水。

不過這也就是在蕭雲庭麵前，轉進了亭子，那眼神就像刀子般落在詩詩上。

宮中又不缺琴師，庭表哥偏請一個來彈琴助興，庭表哥素來不看重，如何知道京裡有哪些名聲當紅？

可見還是這個詩詩的不老實。

詩詩暗暗苦，真是怕了這些貴！

也著實冤枉。

和齊延鬆廝混，那是確有此事，可從未打過蕭世子的主意，這位縣主的眼神像利刃，好像要把當場剝皮……真是冤枉極了！

忍著力，琴聲再起。

觀景樓閣上，程卿停住了腳步，孟懷謹也隻能留下。

孟懷謹不信什麼巧合，這分明是蕭雲庭事先安排好的，用來搖程卿。

嘉縣主一現，程卿就再也不想走。

三個人又重新坐在一起。

程卿時不時看向亭子方向，像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

嘉縣主很是嫌棄。

鄉下土包子沒見過世麵，真是令人討厭，若不是想多看庭表哥幾眼，嘉早命人放下亭子的帷幔了。

琴聲能掩蓋三人的談話聲，蕭雲庭渾不在意程卿和孟懷謹先前說要走的事，自顧自接上了剛才的話題：

「你們以為自己能查到真相，卻不知你們在拚命往上爬時，敵人也同樣在進步。你們以為自己有一天會位高權重，可萬一敵人已經爬到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你們又能做什麼？就像亭子裡的嘉縣主，程卿你現在不了，以後同樣不了，如今是縣主，等到出嫁，皇上可能還會加封為郡主，宮裡不止有一位妃子屬意嘉當兒媳，以後嘉是皇子妃，是王妃，甚至可能做皇後，程卿你拿什麼和鬥！」

蕭雲庭的薄微張，說出的每句話都像沾著毒的匕首往程卿心窩上紮。

他似乎怕程卿不夠恨嘉，在程卿和孟懷謹的猝不及防中說出了程蓉死亡的真相：

「嘉驕縱，不允許京中有貴風頭蓋過，程蓉救駕有功得封縣主，太後頗為喜，嘉就記恨心中，要給程蓉一個教訓，讓程蓉當眾丟臉以後再不好意思進宮與爭寵。借著淑妃的手調虎離山走了尚書夫人，命人迷昏了程蓉往花園一扔，把程蓉偽裝飲酒醉倒的模樣，再旁人看見程蓉醉酒的醜態，這樣的事嘉從前沒做。」

程卿已經聽得愣住了。

就是孟懷謹，也調查的沒有蕭雲庭知道的這麼清楚。

這世上竟有像嘉這樣的人，別人不曾得罪，隻因一時風頭蓋過，就容不下。

把程蓉迷昏了往花園一扔？

程卿握著酒杯的手用力。

程蓉封縣主是悲慘命運的開端，上嘉，就是悲劇發生的導火索了吧！

「嘉應是想小小教訓一下程蓉，卻不料中途發生了意外，有人在花園裡上了不省人事的程蓉，一時失控，將程蓉給——」

「別說了！」

孟懷謹已經聽不下去了。

早就猜到程蓉是辱而死，和猜測被證實是兩回事。

孟懷謹的手都在抖，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

程卿的手不抖，程卿想殺人！

「蕭世子，你就直接說那人是誰吧。」

「程卿，你要有點耐心，讓我把最關鍵的地方講完，再來為你揭真兇，要知道害死程蓉的兇手，可不僅是一人。」

蕭雲庭聲音不不慢，臉上帶著惋惜：

「要說程蓉的家世品貌，縱是做個皇子妃都行，不過那是沒失貞之前。既已失貞，那人若不願意負責，程蓉也隻能……花園發生的事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皇宮的主人，皇上一開始並不想讓程蓉死，畢竟犯錯的不是程蓉，一道賜婚的聖旨寫下，對方迎娶了程蓉也算遮了。但福貞長公主不肯同意，讓那人娶了程蓉，將來程蓉萬一有那個好運道地位淩駕於福貞長公主之上，焉能不報當日被嘉算計之仇？為保嘉的後半生無憂，福貞長公主向皇上進言——」

蕭雲庭講起這些，就像自己在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般詳細。

砰——

程卿手上太用力，竟生生碎了手上的杯子。

瓷片刺程序卿手心，渾然不覺疼，話也是從牙裡一字一句迸出來的：

「福貞公主說了什麼？」

蕭雲庭沖亭子方向笑了笑，嘉雀躍欣喜又，一張臉都在發。

蕭雲庭就這樣輕易縱著嘉的緒，也縱著程卿和孟懷謹的緒：

「說，皇宮裡有許多貌宮，怎不見大皇子興緻來了臨幸宮？大皇子是個心中有君父的人，知道皇宮裡非親的子都屬於皇上，沒有皇上的許可，再的人也不會。偏偏在程蓉上失了分寸，可見程蓉也有主勾引之嫌，程蓉有貌無品，做正妃萬萬不行，念其救駕有功，勉強與大皇子做個側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