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席話,梅太妃眼角溢出一淚水,輕聲哽咽:“琴瑟,你說的對。是我鉆了牛角尖。”
“我自問從無半點私心,凡事皆為皇上著想,也是為了天家的面著想。到頭來,卻落得母子離心,婆媳反目。就連阿蘿,心里也是怨我這個祖母的。”
“這一年來,我也聽聞了不阿蘿的事。阿蘿如此出眾,不遜任何男子。皇上要立為儲君,就隨皇上吧!”
一旦徹底想開,人的思想轉變,也就是剎那間的事。
梅太妃深深呼出一口氣,一直沉沉在心頭的枷鎖終于除去,含淚笑道:“我這大半輩子,出嫁前聽從父親的話,進宮后戰戰兢兢地伺候先帝,后來又在太后的威嚴下茍且求生。”
“我眼睛所見的子,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我從來沒想過,子也能活得自信強大。”
“說句心里話,我其實一直都不喜歡謝明曦。”
“年時就才名赫赫,鋒芒畢。阿鴻為皇子,想娶為妻,這是的福分才是。可沒有半分寵若驚,反而將阿鴻牢牢拿在掌心。我這個親娘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對這個厲害的兒媳,也實在喜歡不起來。”
簡而言之,就是為親娘見不得兒子被兒媳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有,梅太妃自己憋屈忍了半輩子,看手段厲害從不半分委屈閑氣的兒媳,心里總有些不平衡。
婆媳之間的隔閡,從一開始就種下了。
梅太妃心結一解,沒了往日的哀怨不平,低聲說了下去:“現在想來,謝明曦這樣的子,才是普天下子的典范。為子,也可以聰慧出群,可以手段凌厲,有丈夫的深和尊重。”
“阿蘿是帝后唯一的,自時起便接最心最嚴格的教導。比霽哥兒他們都出眾,為何就不能做儲君?”
“是我太狹隘太怯懦,也太無能了。我不但沒幫得上忙,反而了絆腳石。也怪不得他們都和我離了心。”
“從今日起,我再不會說半句阻撓的話。”
“只盼著阿蘿能經些波折坎坷,早日被立為儲君。”
……
宮宴行至半途,盛鴻便來了寒香宮。
到底是親娘,哪怕鬧了隔閡不快,盛鴻心里也是惦記梅太妃的。
母子兩人見面,獨了一個時辰。不知梅太妃說了什麼,盛鴻走的時候,俊臉上滿是笑意,連腳步也比往日輕快得多。
此時宮宴已經散了,眾眷一一告退離宮。
謝明曦令們送眾眷離宮,阿蘿也送了一眾同窗好友離去。然后,母兩個就見盛鴻春風滿面步履輕快地回來了。
這副心暢快的樣子,著實見。
謝明曦還未張口,阿蘿便已搶著問道:“出什麼事了?為何父皇今日這般開懷?”
盛鴻的釋然喜悅,由而外,發自心:“阿蘿,你祖母是真的想通了。剛才和我說,讓我早日立你為儲君。”
阿蘿:“……”
真的假的啊!
這真是梅太妃說出的話?!
阿蘿雙目倏忽睜圓,吃驚地看了謝明曦一眼:“母后,父皇是不是隨口說來哄我高興?”
謝明曦也有些訝然。不過,很快鎮定下來,笑著說道:“這等事,你父皇不會扯謊。以后你去寒香宮請安,看看你祖母是何態度就知道了。”
雖說梅太妃支持與否,對他們沒太大妨礙。不過,能得到邊人的首肯和支持,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再想一想,連梅太妃這等固執守舊之人都改變了相反。可見過去的這兩年,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立儲的時機還沒到。
不過,阿蘿朝聽政的事,已是水到渠了。
謝明曦和盛鴻換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
隔日,阿蘿去寒香宮請安。
果然如謝明曦所料的那般,梅太妃如胎換骨一般,一張口說話連風格都變了。先是夸贊阿蘿昨日氣度不凡,又問起了阿蘿平日在移清殿是如何聽政學習的。
這還是梅太妃第一次主張口詢問呢!
阿蘿挑著輕松有趣的事說了一些:“……一開始,我在移清殿里伺候筆墨,眾臣進了移清殿見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沒一個肯拿正眼看我。過了半年,才勉強習慣我聽政。”
“我在他們議政的時候張口出言。陳尚書言辭激烈,反對得最厲害。被我和父皇兩人聯手收拾了一頓。”
“后來,老臣們就消停多了。我也未時時張口,一般是逮準了他們的錯或疏之說話。這樣一來,他們也就沒多底氣和我爭辯到底了。這也是母后教我的法子,以此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梅太妃聽得笑了起來。
這一生,已經習慣了活在方寸之地。年時在閨閣,進宮生下孩子后,住進了寒香宮。這一住就是三十年。
的天地太過狹窄,能見到的也太了。
阿蘿的天地卻是何其廣闊。能接國朝大事,和朝中重臣相對不落下風,能學習聽政,能盡地展自己的芒……
看著神采飛揚的阿蘿,就如看著一只即將展翅的雛鷹一般,讓人心里生出無盡的歡喜。
“阿蘿,”梅太妃輕聲笑道:“做你想做的事,祖母也支持你!”
阿蘿用力點點頭,不知為何,鼻間竟有些微的酸。
若是男子,為父皇母后的脈,被立為儲君是何等理所當然。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阻力?
就連被囿于深宮的梅太妃,也那樣激烈地不滿和反對過。
好在祖母終于想通了,也轉變了態度。
想來,朝中眾臣也不會再劇烈地反對朝聽政了吧!
建業十二年的年底,陳史聯合了陸掌院等一眾員聯名上奏折,奏請端公主朝聽政。
這一回,反對的聲浪不再是主流。
堅定支持的員占了小半,更多的員保持緘默。
天子當朝準了眾臣的奏折,且當朝下旨,令端公主于新年元日隨自己一同祭天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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