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人說老柴不太好，眼下黎煥親眼所見，他是真的不太好。

幾年不見，他的頭髮熬白了一大半。

聽說他不得邊關的酷寒，在金麟的那兩年裡，凍出了病；還有不停地因為殷珩而拿自試藥，所以這副已經變得十分弱多病。

黎煥知道，邊的這些人，都希能和殷珩重歸於好。

而自己，也越來越堅信，沒有什麼是好不了的。

黎煥道：「柴叔放心，我們會好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對著老柴躬行了一禮。

老柴才到很欣，見狀連忙來扶，驚道：「王妃這是幹什麼！」

黎煥道：「這一禮，是謝謝柴叔在北境對他的照應。如若不是柴叔，他還會遭更多，黎煥在此激不盡。」

先不提那損的藥，殷珩要想從金麟王對他下的藥中清醒過來，老柴幫了很大的忙。

老柴一直在暗中調配其他的藥與之對抗，以及及時理殷珩的外傷以免傷及他筋脈。並且有些藥材很難得，他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弄來。

是這份義，黎煥便應對他致敬。

老柴籲道：「王妃言重了，替王爺解難，乃是分之事。王妃不必多禮。」

黎煥不多說客套話，本來是過來詢問殷珩的況的，可現在見老柴的狀態，便坐下來細細替老柴診斷一番。

醫者不自醫，老柴對自己這也沒有辦法。之前管家倒是請了別的大夫來瞧瞧，開了一大堆的藥方子，全被老柴給丟在一邊了。

黎煥診後道：「柴叔積淤已久，需得慢慢清除了，才能進補。還有柴叔有嚴重的關節病，隨後我做幾副膏藥來外敷。」

老柴自己的白髮，道：「王妃瞅瞅，我這白髮還能便黑不？我還沒老到滿頭華髮的程度啊。」

黎煥道：「往後多吃些養發的膳食吧。」

老柴鬍子，又道：「王妃是來問王爺的傷的吧。」

黎煥點了點頭。

老柴便在藥房裡索了一會兒，遞給黎煥幾個方子，道：「這是我這兩個月鑽研出來的藥方，用以調理王爺損的經脈和餘毒，唔，至於王爺的疾，這個還得王妃慢慢幫他恢復。」

不等黎煥回答，老柴又道：「王妃千萬不要灰心，這疾不是永久的，隻是暫時的，隻要停了葯，後麵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恢復了！」

黎煥：「……我不灰心。這方子這幾日我再好好看看有沒有需要調整的。」

老柴放心道：「現在王妃回來了，那這事便萬無一失了。」

黎煥回到院裡時，見書房的燈已經熄了，臥房的門尚還開敞著，房裡並沒有殷珩的人影。

黎煥不由看了看隔壁阿臨的房間。原本闔著的房門，此刻微微掀開了一條。

早前，殷珩從書房裡出來時，黎煥還沒回來。他問了崇儀才得知，是去老柴那兒了。

阿臨已經在房裡睡下了，殷珩站在房門前頓了頓，還是輕輕地推了房門，幾乎足下無聲地走了進去。

他在阿臨床畔拂落座，安靜地看著阿臨睡著的樣子。

殷珩探出手去，輕地了阿臨的頭。

怎想，阿臨卻忽然睜開了雙眼。

屋外的廊燈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父子兩個默默對視了片刻。

殷珩先開口道：「怎麼還沒睡。」

阿臨如實道：「高興得有點睡不著。」

殷珩了手，將他攬過來，抱在自己膝上坐著。

然後父子兩個又是很久沒說話。

許久後，殷珩驀地低低道：「對不起。」

阿臨睜圓了一雙眼睛。

他聽見他爹又在對他道：「殷臨，對不起。」

阿臨愣過以後，道：「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他上這麼問著，可頃刻間眼裡噙滿了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擊落在殷珩的手背上。

阿臨聲音裡偏生沒泄出一哭音，又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

話雖如此，可當時他可是個三歲的小孩子啊。他最後雖然活了下來，可誰知道他活得有多麼努力和艱辛，才能等到今天團聚的這一天。

他便是再堅強再不悔，在聽到他爹跟他說對不起的時候，也會有滿腹的辛酸啊。

要是可以，他也想待在爹孃避風的港灣，天真快樂、無憂無慮地長大。他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樣，有爹孃一桌吃飯，有爹孃牽著上街。

可是在他最需要爹孃照顧的這幾年，都是他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

他並不是怨，他隻是艷羨，隻是。

殷珩道：「可我卻沒能保護好你。」

阿臨聲音的而又堅定道，「娘是爹的妻子，以後爹也要先保護，因為有爹孃才會有我們。爹沒有對不起我，爹想保護娘和我想保護娘，我們是一樣的。」

黎煥悄無聲息地倚在房門外，仰頭輕輕地籲了一口氣。

的阿臨，一直都是一個讓疼到了骨子裡的孩子啊。

能做他的娘，大抵是自己幾世修來的福氣吧。

阿臨隨即又道：「我聽說你做了一些對不起的事，你有沒有辦法讓原諒你？」

殷珩應道：「應該能吧。」

阿臨道：「不要再讓娘走散了，若是回不來，爹和我不就很可憐了麼。」

黎煥無聲地笑，笑得溫暖又苦。

終是沒進去打擾父子兩個說話。

後沒多久，阿臨就催促著殷珩離開，要他回房去陪黎煥。

阿臨重新拉過被子躺下。

殷珩俯下，親了親他的額頭，便轉出來，沒想發現黎煥就站在外麵的門邊，形不由頓了一頓。

殷珩若無其事地繼續將房門闔上，然後牽了黎煥的手便帶回了臥房。

黎煥門口站了站，抬眼看見房中的一切如舊，一時有些恍惚回到了從前。

小心翼翼地抬腳，走了進去。

看著殷珩去櫥間，給取乾淨換洗的寢。

燈火下他發如墨，影修長。

故人亦如舊。

黎煥挪著步子上前，忽然手，從後擁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