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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函式的單調》
九月,天還是很熱。
林朝夕早上起床時,蚊帳上掛著的小電扇還在呼啦啦地吹。晨風吹過院子裡的紫茉莉,有很淡的香味徐徐而來。
關上電扇,疊好毯,洗漱完,背好書包出門。
全市中小學已經開學,七點多正是上學高峰。馬路上車來車往,電瓶車後座上總能看到正在吃早餐的孩子。
晨風和煦,朝氣蓬。
林朝夕很喜歡這種大家一起上學的覺,好像這樣也還是個學生。
額,從某種意義上說,仍是個學生。
雖然從七月份畢業至今也快兩個月了,但離大學生的份後,現在是考研補習班的一員。每天生活忙碌,時間都被學習和工作滿,以至於和裴之隻有在上學路上,才能聊一會兒。
是的,距裴之離開去國念書已經一週多了。裴之那裡正是晚餐時,他們才都有空。
現在回想兩個月前裴之突然出現在路口時的景,林朝夕仍到怦然心。
好像總有這樣的瞬間,你突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什麼人,又在喜歡他很久後,意識到自己有多喜歡他。
隻是好像無論覺得自己長了多,離裴哥總差了那麼點距離。
林朝夕跟著人流上車,車廂十分擁。找到一個靠窗的角落,把自己卡在那裡,然後單手給裴之發了條微信。
林朝夕——我要怎麼才能追上你?
對話方塊上方顯示「正在輸」,但答案沒有馬上出現。過了會兒,一張圖片跳出來的瞬間,林朝夕在公車上笑出聲。
裴之發來了一張吉米多維奇《數學分析習題集》,書裡麵有四千多道題,這個答案可以說很裴哥了。
(〃''▽''〃)林朝夕發了個害的表,隨後說——可是我已經做完了。
裴之——可是我也記得,是我追的你。
林朝夕心想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雖然認為自己暗了裴之十年,但實際上回想起來,是裴之主陪去醫院清理傷口,主要的微信,主給遞公卡解圍,還給抓娃娃、約吃宵夜和打羽球、甚至認真給解釋他的那些過去……
關鍵是,在說出「我喜歡你很久了」之前,是裴之先放棄登機回來。隻因為接完詢問關於馮教授論文的電話後,他始終不放心。
因為無法放下心,所以察到了自己的心意,這是裴之向坦然敘述過的事。
林朝夕始終能記得那時的路燈溫的,言又止,最終隻能抱住他。
連表白都遲人一步,林朝夕隻能在事後拍彩虹屁——ヾ(°°)今天又是超級喜歡裴之同學的一天呢!
裴之——嗯。
林朝夕——咦,是害了嗎?
裴之——很開心,所以有點害。
林朝夕——那我下車了。
裴之——好。
——
就這樣,裴之在永川多呆了兩個月,開學前,他坐上了兩個月前放棄登機的航班。
林朝夕開始了和他彼此忙碌的異地之旅。
他們每天聊不上幾句話,大多以「吃了沒」「睡了沒」為開頭,以「好」「晚安」為結尾。
聊天很,容也和與裴之的生活一樣每日單調。每當放下手機,公車停下,考研補習班也到了。
教室裡有大堆大堆沒過頭頂的書籍,埋頭苦讀的學生,嘩啦啦轉的電扇,幾乎看不到學生們的臉。
這種安靜往往從第一個人走進教室,持續到最後一個人離開。
低頭翻開書時天空晴朗明亮,再抬頭,太西斜,窗外馬路邊的小攤販生起煙火。
到了飯點,教室裡終於熱鬧了一些。
男生生們稍事放鬆,三三兩兩招呼著要結伴吃飯,林朝夕則開始收拾東西。
「徒兒,你需要談心嗎?」
頭頂傳來老王同誌的聲音,林朝夕仰起頭,手上作不停,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啊?」
「我覺得你變了。」老王說。
林朝夕了下:「更了嗎?」
「整天不,你怎麼像個人一樣?」
「……」林朝夕覺得好笑,「我怎麼了?」
「你能聽見我們在說什麼嗎?」
好像經老王一提,周圍的聲音才真正灌的耳中。
風從教室吹過,帶來路上烤串的香氣。生們湊在一起喊著「好可」,林朝夕聽到抖音神曲的配樂,不遠的手機螢幕上是一隻突然抬頭的小貓咪。
收回視線,低頭把筆袋收進書包。
「喂喂喂。」老王又嚷嚷,「就是這樣!」
「這樣到底是怎樣?」
「專心致誌、旁若無人、目中無人、目空一切……」老王盯著,像在尋找能想到的形容詞,「就像那誰……裴之你見過吧?」
林朝夕笑了。
——
考研補習班旁邊有棟和它一樣高的四層小樓,小樓門口的牌子上寫著「智樂中小學課外輔導班」,這些機構在大學城附近總是紮堆出現。
林朝夕沒有在意老王的話,從考研班下樓出門,左轉走兩步就走到了門口中小學課外輔導班門口。
小學放學早,家長們往往還要上班。所以補習班會有專門老師去校門口接孩子來輔導班,監督他們寫回家作業。等這些孩子做完作業,他們的家長也差不多正好下班。有些孩子被接回家,小部分則會繼續留在這裡上一對一的補習班。
每天在考研教室學習到下午五點,在那之後來這裡工作到晚上八點。前一個小時給小朋友們輔導作業,後兩個小時則是單獨的一對一輔導課程。
前臺見到了,打了個招呼:「小林老師來了啊,晚飯吃了嗎?」
「還沒呀。」林朝夕走過去,問,「今天的課表有變化嗎?」
「目前沒有。」前臺小姐姐翻了下備忘錄,然後抬頭:「就是陳小龍媽媽打電話來,說他兒子學期初的底考試數學沒及格,讓你一定好好地給兒子講講卷子。」
「我知道了,謝謝你。」林朝夕把書包遞過去,說,「幫我看一下!」
林朝夕走進教室,大部分孩子都在安靜做作業。
有正在做作業的小孩看到,趕舉手,林朝夕走過去。
想到第一次來這裡麵試兼職,那時裴之還沒出國,同裴之討論是否應該去兼職工作的問題。
已經大學畢業所以想在金錢方麵更獨立是一方麵的想法,還有一方麵,覺得自己應該站在這裡,幫助更多的孩子學習數學。
就像老林曾經教時那樣。
但那次麵試,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順利。輔導班的管理老師看中哲學係的份,想安排去輔導初中政治,但林朝夕反而執意想教數學。
「您可以給我做套卷子,什麼年級都行,競賽的更好。」
「林朝夕是吧,也不是我不想讓你輔導學生數學,現在的家長都很嚴格,很多都要求看老師的資質、畢業證書。就像你說證書,你有競賽獲獎證書嗎?」
如果在芝士世界,有大把的獲獎證書可以證明自己,在這裡反而壁:「我有……大學生數學建模比賽全國一等獎的證書。」
最後隻能這麼回答。
「數學的?那可以啊!」
輔導班的管理老師很興地說,給了穩定的薪水和相對自由的工作時間。
隻是林朝夕現在並不確定……管理老師會不會為當時的決定到後悔。
因為在與其說是給孩子講作業,不如說更像老林陪那樣在陪他們玩。
從小男孩新買的樂高橡皮,玩到了生有卡口的尺子。用樂高講了乘法,用尺子講了度量,反而……沒有講作業。
最後,被來換班的英語老師趕出教室,出門買了一個三明治,往樓上的一對一輔導教室走。
吃飯大概有半個小時時間,林朝夕空背了背考研英語單詞,現在的app很好用,不僅背了考研單詞,還背了一本數學專用辭彙,半個小時足夠完學習和複習工作。
晚上六點一到,陳小龍同誌拖著沉重的步伐上樓。他把有13個陳小龍那麼厚重的書包往辦公桌上一扔,嘩啦啦從裡麵掏出了一張破布似的試卷,重重拍在桌上。
林朝夕低頭掃了一眼卷麵,數學績相當慘不忍睹,試卷被大量紅叉覆蓋,看得出老師在改卷時也出離憤怒了。
狀作不經意地拿過試卷,把它摺疊起來放在一邊。
「我媽媽說,讓你給我講卷子。」
「你媽還讓你好好學習呢,你怎麼沒聽的話?」
「你……!說得有道理。」陳小龍心悅誠服。
「好了,我們繼續來上乘除法。」林朝夕說。
「我都五年級了,你還要給我講乘除法,乘法表我早就背得很順溜了。」
小男孩兒目狡黠,與其說是憤怒還要學乘除法不如說是更想懶。
林朝夕沖他勾了勾手指。從寬大的運口袋裡掏出。一塊樂高立方,在空中拋了半圈接住。這三道題用這個做,來不來,不來我給你講卷子啦。
陳小龍瞪了半天,最後目移向咬牙道:「請出題!」
一節課,又是一節課……結束時已經到了晚上20:00,上第二節課的小姑娘開始整理書包。
林朝夕則簡單在本子上計劃明天的課程以及回家要完的學習容。
小孩翻開書包,故意出書包裡一封折心形狀的信封,悄咪咪看一眼,又趕藏好。
林朝夕會意,笑了:「送給誰的呀?」
「我纔不送書,是我們班的校草寫給我的!」
「到底是班草還是校草呀?」
「不用你管,反正肯定沒人給你寫書!」
林朝夕「靠」了一聲,拿出手機、點開相簿,給全方位展示裴之同誌的照片:「帥嗎?」
「哇,這個哥哥好帥啊!」
「我男朋友。」林朝夕說。
「我纔不信呢,除非你現在和他微信視訊。我們班沙還說他男朋友是金泰亨呢!」
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麼人了?
這個時間,裴之很可能還在睡覺,也當然不可能因為小孩的激將法就撥視訊電話。
施施然收起手機,拿出紙又寫了兩道題,塞給小孩:「回家作業再加兩道。」
「哼,你果然沒有男朋友。」
「哼,你就是嫉妒。」林朝夕學著對小孩兒的語氣說道。
——
路燈明亮,林朝夕獨自走在人漸稀的路上。
新村裡的大排檔陸續要關門,人行道落著零星黃葉。林朝夕左耳塞著一隻耳機在聽英語新聞,一段播完,家門近在咫尺。
拿出手機,關掉app,再抬頭時,正是家裡的院門,。
葡萄藤出院牆,因為經年日曬雨淋,起了一層淺淺的木屑。
門板上曾經的那個公式,隻留下很淺很淺,幾乎完全看不出存在的痕跡。
藤蔓隨風輕搖,點開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到家已是晚上20:40分。
桌上放著一碗溫度剛好的餛飩。老林把他在數學方麵的確,用在了相當專業的烹飪領域。
每天如此。
林朝夕坐在餐桌前,給他說了陳小龍,也講了小孩兒的書。老林則對換來的樂高橡皮很興趣,強行徵收拿回房間玩了起來。
21:00。
重新坐在書桌前。
為了保證6小時的充足睡眠時間,還可以再看3個小時的書。
大部分容已經從陌生變得悉,但仍需刻苦理解和重複練習。
時針劃過一格、又一格……
林朝夕拿起橡皮,掉了一行,寫下了最後的答案。
像知到什麼似的,拿過手機。
晚上12點整,螢幕亮起,有一條剛到的未讀微信訊息。
裴之:午安。
林朝夕看了看天上的月,合上書本,關上檯燈,發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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