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再醒來的時候,隻看到圍攏在床邊,一雙雙滿是焦灼與擔慮的眼。扯了扯角,無力的笑了笑,被人關心的覺真好,也是說不出的心酸。
「主子?」阿落哽咽,「好些嗎?」
沈木兮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蒼白,更不知道躺在床榻上一不,多讓人害怕。
「主?」步棠亦免不得心肝,「如何?」
「無妨!」沈木兮張了張,卻是快速轉頭去看邊。
千麵站在床前,「別找了,我讓黍離幫著,把他抬進浴桶裡去了,用藥湯泡著,能讓他與碧落更好的融合,如此才能達到最好的效用。不過你放心,他沒事!倒是你,三番四次的拿自己作葯,得好好的養著,免得到時候心脈損無度,可就真的迴天乏了!」
沈木兮斂眸。
終是人,不是神。
人吃五穀雜糧,會傷,會死。
也不例外。
好在,薄雲岫沒什麼事,亦覺得值得。
「沒敢告訴兩位公子!」月歸低語,「兩位公子還不知道實。」
「別告訴他們了!」沈木兮吃力的起,阿落慌忙幫著攙起,將墊子塞在沈木兮腰後,「主子您仔細著子,莫要太使勁。」
沈木兮輕嘆,「我心裡有數,你們別擔心!」
終不是頭一回,早已習慣。
「月歸?」沈木兮開口。
月歸忙不迭行禮,「王妃放心,您代的事兒,都已經辦妥了。」
「甚好!」沈木兮點頭。
現在,就等著薄雲岫能好起來。
這一覺睡得可真久,彼時天明,如今天黑,果然是眨眼間的功夫。
燭火葳蕤,一室靜好。
薄雲岫白日裡泡了葯湯,如今還睡著,千麵以銀針導氣歸元,讓碧落與凰蠱能更好的牽製,沈木兮便坐在床沿,目溫的瞧著他。
相看兩不厭,大概就是這樣的覺。 「王妃,蘭娘回來了!」月歸行禮。
沈木兮起,吩咐了黍離進屋盯著,顧自去了花廳。
蘭娘捧著水壺便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最後了大氣兒才沖著沈木兮道,「死傷不,不過清剿得也算乾淨,如你們所料,我搜遍了整個總舵,也沒發現陸歸舟那小子的蹤跡,估著真的被帶走了!」
「可有其他什麼線索?」沈木兮皺眉。
「我瞧著你臉不太好。」蘭娘定睛瞧,「你沒事吧?」
沈木兮搖頭,「無妨,你隻管說事。」
「我在總舵裡找到了一個室,約莫是陸如鏡的收藏室之類,且瞧著有些書冊,倒像是瀛國之。」蘭娘落座,「我讓人全帶回來了,彼時你可細看。」
說到這兒,蘭娘好似又想起了什麼,「對了,月歸說你要去找蠱母山莊?」
沈木兮點頭。
「蠱母山莊的位置,我知道。」蘭娘開口,「我帶你們去!」
「你?」沈木兮皺眉。
「十殿閻羅就此解散,眾人倒也鬆了口氣,不過那些護族後人該如何置,就得請你手下留了。」蘭娘輕嘆,「都是可憐人,有些事兒莫要斬盡殺絕為好。長生門的人還關在天牢,所以十殿閻羅的護族之人,我想為他們求個。」
沈木兮斂眸,「你放心,十殿閻羅原就是悄悄置的,到時候你讓他們走吧!」
「恐怕走不了!」蘭娘抿。
沈木兮仲怔,「為什麼?」
「大家知道護族有了主,都想前來叩拜。」蘭娘弓作禮,「主,咱們雖然不是護族之人,但多是過護族恩惠的,如今主現,撥反正,幾剷除陸如鏡這等佞小人,大家對主更是滿心崇拜。主,您見一見大家吧!」
沈木兮皺眉,「蘭娘,你當知道我為何要剷除陸如鏡,並非是作為護族的主,而是作為離王妃,為了東都城的太平。」
「可是主,不管您承不承認,您都是主,骨裡的東西,是您無法否定的存在。」蘭娘直起,「長生門的人之所以會束手就縛,不也是因為如此嗎?」
斂眸,沈木兮靜默不語。
護族的後裔著實需要好生安置,好在這些人並不是族長一脈,並無太高的天賦,而且當初護族的那些書冊都被朝廷收繳,有些已經焚毀,是以後人想要重舊業,委實不太容易。
何況沒了凰蠱和朝廷庇佑的護族,充其量隻是比普通人多了些許防之計。
要釋放大牢裡的護族之人,委實不容易,進去容易,出來……則需要朝廷大臣們的商議,沈木兮隻是個離王妃,除非薄雲岫當政,許是能做到獨斷專行。
人終究是弱勢,對文武百而言,離王妃若想染指朝廷大事,等於牝司晨。
「我會儘力!」沈木兮沒有正麵回答。
薄雲岫無法出麵,眼下隻能請皇帝上朝公斷,長生門和朝廷的這筆爛賬,也該有個了結了。
對於護族後人的去留,朝廷上頗多爭議,有些主張斬草除,有些則覺得昔年先帝已經剿殺過一次,如今存留下來也算不易,本並無造太大的禍患,這護族之禍也該到此為止。
雙方相持不下,丞相主張絞殺,而關太師卻出奇的主張息事寧人。
素來不上朝的皇帝薄雲崇,領著太後上了金鑾殿,生生下了主殺派,力眾議,許護族回歸故地,且派朝廷軍士駐紮,不許護族之人踏出山門半步,可行醫救人,不可再煉蠱害人。
如此,亦為約定。
若有違者,定斬不赦。
天牢。
「王妃,這邊請!」獄卒在前麵領路。
南琛畢恭畢敬的跪地,「主!不,現在應該尊稱您一聲族長。」
「我不是什麼主,也不會做你們的族長,我來隻是告訴你們,皇上赦免了護族之罪,讓你們回到護族的山穀,從此以後不要再出來了。」沈木兮站在囚籠外,瞧著南琛空的袖管,「好好活著吧!」
「族長!」
「族長!」
此起彼伏之聲,帶著聲聲殷切。
「我不是你們的族長,我是朝廷的離王妃。」沈木兮環顧眾人,「大家回到自己的故裡,好好過日子,以後不要再去什麼蠱,那些東西害了全族,如今消亡也算好事。」
「族長!」南琛起,「您真的要捨棄我們嗎?」
獄卒退下,沈木兮瞧了月歸一眼,月歸疾步往外走,在外頭守著,以免閑雜人等靠近。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木兮麵青白,「知道回魂蠱嗎?」
南琛猛地抓住牢房柵欄,不敢置信的著,「你、你要去找回魂蠱?族長,去不得!」
「趙漣漪會利用回魂蠱,帶回一活死人,到那個時候,什麼都來不及了!」沈木兮斂眸,「凰蠱,回魂蠱,看看護族造的孽吧!我沈木兮自問不是什麼神人,沒有能力將你們的孽債收拾得妥妥噹噹,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族長!」南琛指關節泛著瘮人的白,「回魂蠱遠在大漠,那個位置隻有閣主知道,你貿貿然去尋,隻怕會有去無回。」
「不隻是趙漣漪,我想陸如鏡應該也已經啟程了。」沈木兮輕嘆,「長生門,十殿閻羅,鬥來鬥去的,最後又落下什麼?終是什麼都沒落下。明日會有專門的軍士前來押解你們進山,回到原住地之後,就不要再出來了。」
南琛垂眸,「族長拿到了盒是嗎?」
沈木兮轉往外走。
「盒裡應該有回魂蠱的下落,且記載著回魂蠱的危害,饒是如此,族長還要去找,是為了替護族恕罪嗎?」南琛音微沉。
「我說了,我是作為離王妃,在置這些事,而不是站在護族的角度!」沈木兮頓住腳步,「護族同我沒有關係,一點都沒有!」
「知道了!」南琛跪地,畢恭畢敬的磕了幾個頭,「恭送族長!」
沈木兮大步往外走,後響起此起彼伏的尊呼,「恭送族長。」
行至門口的時候,沈木兮仰頭瞧了一眼外頭的天,心裡沉得厲害。
十殿閻羅的那一批護族之人,沒有進城,而是直接在城外候著,沈木兮代過,讓他們且等著,一路照看著點,若是朝廷的人言而無信,務必要施以援手,救出同族。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相信薄雲崇不會這麼做。
瞧著跪在腳下的一撥人,沈木兮無半分悅,雖說是同族,但……尊的榮耀越大,所承擔的責任也越大。好在這筆賬,終是可以到此為止了。
城外離別依依,城人聲鼎沸。
沈木兮有些恍惚,彷彿是兩個世界。
醫館門前的鋪,春秀帶著孫道賢一道賣豬,脖子上掛著圍的孫道賢一臉苦瓜相,惹來街頭百姓的注目,一個個笑得樂不可支。
春秀倒也不管這些,照樣做的生意,時不時的吼孫道賢兩句,嫌他礙手礙腳,回頭又笑嘻嘻的剁了遞給客人。
「有孫世子撐著鋪麵,春秀姑孃的生意竟是好了不。」掌櫃的將沈木兮迎藥鋪,「這兩日是李大夫坐診,王妃放心便是。」
「都是來看熱鬧的吧!」月歸笑道。
掌櫃點頭,「誰說不是呢!也怪世子此前鬧騰,這東都城誰不知道他的名頭,如今聽聞在此賣豬,可不得過來瞧個究竟嗎?」
夥計奉茶,「孫世子沒捱揍,春秀姑孃的子,王妃您是知道的,這會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聽說寧侯府的人還時不時來轉一圈,就是為了盯著孫世子,免得孫世子胡來。」
「你們也稍微盯著點,春秀出手重。」沈木兮呷一口清茶,如釋重負的鬆口氣。
月歸笑道,「王妃是怕春秀姑娘把人打死嗎?」
沈木兮輕嘆,「我是怕把孫道賢打得半死不活,那就不好收拾了。」
「寧侯夫人悄悄來過好多回。」掌櫃低語,「王妃,您看這事……」
「春秀的事,我不想過多乾預,點不點頭全憑自己。」沈木兮放下手中杯盞,「離王府的嫁妝早已備好,若嫁人,我便許十裡紅妝,若是不願嫁人,守此薄產也能百歲無憂。」
月麵微,若有所思的瞧著春秀的背影,王妃竟是連春秀姑孃的餘生都已經安排妥當,想來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鍾瑤還沒找到,要抓!」沈木兮起,「阿左阿右打傷了,想來藏不了多久。」
在離開東都城之前,務必要抓住鍾瑤,剷除後患。
離開的時候,春秀喊了聲,「沈大夫?」
沈木兮站在街對麵,含笑應了聲,這憨厚的姑娘,應該有個溫的結局。
薄雲岫還沒醒,不過千麵說,狀態很好,很快就沒事了,左不過以後還是得注意,畢竟這凰蠱邪氣太重,若是真的去找回魂蠱,靠近回魂蠱時,他會有預想不到的意外。
目前能穩住,已經是極好的,畢竟凰蠱已經覺醒,差點吞噬了薄雲岫的本。
護族被押出城時,沈木兮就站在城門口上,瞧著一幫人磕了頭,依依不捨的走進林子裡。這神的部族理該保持最初的神,不該走出林子,走進人們的視野。
保持神,能讓他們更安全。
地圖上的神文字,是沈郅請了李長玄譯出的,翻了不書冊,找了不地圖,包括周邊諸國,終是找到了痕跡,很不巧的是,竟然是瀛國境。
書房的,晃得沈郅有些眼睛疼。
他看著母親專心致誌的盯著那捲地圖,心中微涼。
「娘。」沈郅開口,「您是不是要走了?」
沈木兮猛地一怔,終是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的變化,兒子都覺到了。
「郅兒!」沈木兮輕嘆,「你過來!」
沈郅緩步走到母親跟前站著,「娘,我知道你想幹什麼,爹上有東西,師公說已經用東西製住,但那不是絕對,一旦不住……爹就不再是原來的爹,所以娘還是想把那東西取出來。」
沈木兮斂眸,「找不到韓不宿,我們隻能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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