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沈大夫在擔心什麼。」阿落悄悄說,「我去找過了,沒找到宜珠。不過我找附近的乞丐打聽過,聽說有天夜裡,巷子裡跑出來兩個人,扛著一黑袋子,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商販未必日日都盯著巷子口,夜裡都撤了回家睡覺。
唯有這街頭的乞丐,因著夏日裡不怕挨凍,隨可以窩著睡一晚。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盤,所以阿落給了點碎銀,這地頭的乞丐便把什麼都說了。
沈木兮皺眉,「扛著一黑袋子?」
「是不是想一塊去了?」阿落以手擋,「我懷疑,宜珠是被人賣了,因為我看到魏氏在吃熱騰騰的小籠包,小公子手裡還著一點錢。」
沈木兮猛地僵直子,神有些冷冽。
隻聽說過賣主求榮的,沒說過賣奴求榮的。
「狗急跳牆。」沈木兮倒上一杯水遞給阿落,「坐下慢慢說吧!」
阿落喝口水繼續道,「再怎麼著,小公子總歸是親生的吧?我可沒瞧見有多疼,那包子全讓魏氏吃了,小公子走的時候還了肚子,估計沒怎麼吃。」
沈木兮了手中的杯盞,自己也有孩子,若是遇見這種況,寧可不吃也不能著兒子。
「對了,廚房還有飯吧?」沈木兮問。
阿落被這無厘頭一問,有些發矇,「啊?有、有的!」
沈木兮起,「郅兒應該快回來了,你搭把手,我給你寫個單子,幫我去買點菜回來。」
「好!」阿落有些莫名。
及至看到沈木兮在廚房裡係著圍做米飯糰子,阿落回過神來,原來是給自家小公子做飯糰呢!
待春秀和沈郅回來,老遠便聞到了飯糰的香味,春秀拽著春秀直奔廚房。
醫館裡每人分一個飯糰解解饞,剩下的兩個就給了沈郅。
「娘,我有!」沈郅揮了揮手裡的飯糰,「你給春秀姑姑留著吧!」
「娘不是給你的。」沈木兮蹲下子,「還記得你上次放小籠包的地方嗎?」
沈郅何其聰明,母親提個醒他便想明白了,小腦袋點頭如搗蒜,「我記得!可是娘,為什麼是兩個呢?」
「郅兒如果有一個飯糰,娘和你一起肚子,你會怎麼做?」沈木兮低頭問。
「娘,我明白了!」沈郅雙手接過,「可是我怕他們不會接。」
「那是他們的事,不是郅兒該想的。」沈木兮深吸一口氣,幽幽的蹲下子,的過兒子的眉眼,「娘其實也有私心,這麼做不是為了討好,也並非為了可憐,娘隻是想留條路而已。你上次給薄鈺留包子,他肯吃,就說明他和他母親是有些區別的,娘希有一天,他能明白一些道理,而不是越陷越深。」
沈郅眨了眨眼睛,「娘是給我留退路嗎?」
沈木兮笑而不語。
的兒子果然極為聰慧,在某些事上,一點即通。
「娘你放心!」沈郅伏在母親的耳畔說悄悄話,「我會保護好自己,絕不會讓他們害了我,更不會讓娘因此而擔心他們對我下手!」
沈木兮扭頭著懂事的兒子,誰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沒教過,但是孩子都看見了,所以看懂了。連沈郅都知道,沈木兮怕極了那些手段,更怕那些手段會用在他上。
親了親兒子的小臉,沈木兮滿腹心酸,又是滿心安,「我的郅兒,悄悄長大了!」
沈郅沖著笑,眼睛裡滿是純粹的寵溺,手拍拍母親的肩膀,「所以娘要放寬心,郅兒是個男子漢,可以保護娘親了!」
「是!沈公子!」沈木兮起。
方纔外頭下過雨,到噠噠的,好在沈郅思慮周全,用油紙包著飯糰,這樣就不會被水浸。跟上次的時辰差不多,沈郅將飯糰擱在籮筐上,想了想又將自己的傘靠在牆角。
做完這些,沈郅才退回到母親邊,笑盈盈的仰頭。
沈木兮含笑低眉,「做得很好,我們回家!」 沈郅點頭,牽起母親的手。
薄鈺紅著眼眶從籮筐裡爬出來,手中著熱乎乎的油紙包,開啟來是噴香撲鼻的飯糰。他之前想殺了沈木兮,也的確過手,差點害死了沈郅,可他們……
沈木兮應該很恨他母親,可是現在有了退讓,兩個飯糰,母親一個兒子一個,避免了兒子為了母親,放棄自己的那一份。他們想得很周到,沒有傷及他那可笑的尊嚴! 牆角的傘,是沈郅留下的。
薄鈺蹲下子,取出一個米飯糰子,快速塞進了裡。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飯了,都是撿著什麼就吃什麼,離開了王府,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
曾經的耀武揚威,曾經的不可一世,簡直是稽可笑至極。明明是離王府唯一的孩子,如今卻活得連街頭的狗都不如!
有鹹的東西從眼角落,無聲無息。
留了一個飯糰,薄鈺拭,然後深吸一口氣往巷子裡走。趁著這個米飯糰還熱乎著,留給娘吃是最好不過的,娘雖然瘋瘋癲癲,但是娘……始終是娘!
「這是哪兒來?」魏仙兒橫著眼瞧他,「是哪兒來的?鈺兒,你告訴娘,這東西是你買的嗎?」
「是我撿來的。」薄鈺張了張,心裡有些發虛。
魏仙兒笑了,麵溫,「鈺兒,你告訴娘實話,娘不會生氣的,現在娘邊隻有你了,你怎麼忍心騙娘呢?娘願意把心肝都挖給你,你不能騙孃的,否則娘真的會死給你看!」
薄鈺心驚膽戰,魏仙兒的指甲深深嵌他的胳膊,抓得他生疼,「我、我真的是撿來的!」
剎那間一個耳刮子打過來,直接將薄鈺打翻在地。
魏仙兒目兇,倨高冷睨這地上的兒子,「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也不例外!嗬嗬,都不是好東西,騙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薄鈺慌無措,這會連哭都忘了。
娘又打他了?!
孃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吃人一般!
魏仙兒眸猩紅,「這是不是那賤人給你的?還熱乎著,肯定是特意送來的,專門來討好你的?不,是來毒死我的!你為了回離王府,連你娘都不要了?你連你娘都要毒死嗎?」
「沒有!沒有毒!」薄鈺驚慌的連連後退,子已經抵在了冰涼的牆壁上,眼睛瞪得鬥大。他捂著臉,弱小的子止不住抖,生怕娘會忽然撲上來,一口吃了他。
這東西沒有毒,他都吃過了,可是他不敢告訴娘,娘會發瘋殺了他……
薄鈺不想死,他還小,哪怕日子再苦再難,他都想要活下去。
「娘?」薄鈺哭了,「娘,你別嚇我,我怕!娘……」
魏仙兒蹲下子,麵稍緩,殘存的微弱燭照著臉上猙獰的疤痕,就像是張開了盆大口的魔,尤其是這咧一笑。
薄鈺一團,子抖如篩糠,他真的是怕極了這樣的母親!
「你放心!」魏仙兒笑說,音詭異而涼薄,「太後很快就會來接我們了!很快我們就可以東山再起。」
薄鈺抖得厲害,眼淚掛在臉上,卻不知母親這麼說到底是什麼用意?宜珠丟了,娘不著急,現在反而越來越糊塗了,皇祖母若是要來接他,何至於等到今日?
「娘,皇祖母不會來的。」薄鈺麵慘白,「你、你醒醒吧!」
「會來的!」魏仙兒赫然怒喝,「怎麼可能真的不管我?若是敢如此絕,我就讓敗名裂!」
眥目裂之態,驚得薄鈺「哇」的哭出聲來。
太可怕了!
薄鈺是真的沒想到,母親一語箴。
夜詭譎。
長福宮裡,燈火通明。
有奴才急急忙忙的進了春禧殿,又急急忙忙的退出去。
須臾,有馬車從皇宮偏門出,盡量避開所有人,悄悄的駛離皇宮,直奔東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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