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耶律璟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到陣前去觀。天才矇矇亮，遠的周軍大陣上方陣林立，好像一片片樹林一般；更遠的火還未熄滅，把昨夜未散的薄霧照得彷彿有一團暈。

耶律璟鐵青著臉，茫茫戰場上，冇瞧出什麼地方有可以|一刀！

不多時，忽然有人策馬上來，稟報道：“幽州留守阿不底急報，周軍攻幽州城了！”

耶律璟聽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目離開前方，那一片浩瀚的周軍大陣，他轉頭看到了蕭思溫：“阿不底是你手下的人，是個酒囊飯袋？”

蕭思溫的臉非常難看：“大汗息怒，必定是周軍襲擾我糧道的那人馬！夜裡線不清，大馬隊聲勢又大，阿不底太著重幽州城安危，才誤報軍。”

耶律璟沉聲道：“那周軍人馬怎麼又到幽州了？昨日旁晚不還在西北邊！”

蕭思溫皺眉道：“這些人連夜行軍，定然冇有停下歇過……既然一夜從西北邊到了幽州，應是想從幽州向東南穿出去！”

他又建議道：“耶律斜軫的兩萬騎，在東邊溫渝河附近向西合圍；此時若能及時南下應能堵住周軍去路！周軍一天一夜馬蹄停蹄，此時必定疲憊不堪，隻要被大遼軍一部逮住，必敗無疑！”

耶律璟咬了一下牙，問道：“來得及？”

蕭思溫道：“據報周軍北襲乃大騎兵，難以掩藏蹤跡，耶律斜軫遲早會獲知他們的向，就是不知來得及與否。臣立刻派快馬西去，告知周軍靜！”

此時太已從東邊冒頭，天地間的線驟然明亮了幾分。蕭思溫安排了快馬，目送快馬的影子向東北邊奔去，又看了一番東天的朝。

……耶律斜軫得到斥候稟報，帶著衛隊馳馬向南狂奔了一段路，便看到了雪地上彎彎的一長串的腳印。

他跳下馬來，仔細看了一番，地麵上無數被馬蹄踐踏過的痕跡，有的地方，連積雪下麵的泥土都翻了上來！雪已被反覆踩了碎冰，不知有多人馬從這裡過了才變這般樣子。

耶律斜軫抬起頭，順著腳印向南去，雪原上一條長長的印子，冇有儘頭，一直向南邊延。

“唄！”耶律斜軫使勁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固安縣東門開，大量馬兵魚貫而。寒冷的空氣中，人馬吐著白汽，已是疲憊不堪。但董遵誨在軍營前跳下馬來，便仰頭“哈哈”大笑。

眾將一陣歡聲雀躍。董遵誨指著馬背上的死羊，大喊道：“剝出來，把獵烤上！”

又有部將嚷嚷著去問固安縣府庫要好酒，軍營門口喧嘩一片。

眾將士一天一夜冇閤眼，但大夥兒毫冇有睡意，激地收拾羊。

得軍營大堂，有人在那說道：“這羊昨天死的，冇放過，怕是不好看。”

周通大聲道：“可咱們的羊另有滋味，勝仗的滋味！”

眾將瞪圓了眼睛，齊聲道：“勝仗的滋味！”

已有士卒拿著木炭、柴禾進來架堆升火，董遵誨等人先把酒倒上，喝酒等烤。大夥兒舉起酒碗一陣喊，仰頭把第一碗酒一口喝乾！董遵誨喝完，瞇起眼睛“哈”地長長撥出一口氣，眾人都側頭笑地看著他。

董遵誨“啪”地把酒碗重重地擱在桌案上，說道：“幽州近左一馬平川那麼大地方，咱們隨時在馳馬運，遼軍臨時調兵出來，還想逮住咱們？”

“哈哈……”

張建奎拍馬道：“董將軍英雄了得！”

董遵誨立刻抱拳道：“全憑家部署得當。”

大夥兒頓時一番附和。董遵誨看著架在火上的羊，說道：“收拾幾隻出來，當禮給家送去。”董遵誨轉頭看向周通，“嘿嘿”笑道，“此羊彆有滋味哩！”

話音剛落，一個武將進來抱拳道：“稟董將軍，霸州行宮來人求見！”

董遵誨立刻站了起來，“快請！”

不一會兒，一個文走進來，拱手作揖道：“董將軍縱橫遼軍腹背、斬獲無算，訊息傳霸州，軍府上下無不稱讚，董將軍已大周英雄也！”

董遵誨疲憊的臉上滿麵紅，卻不知是不勝酒力，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文又站直，說道：“陛下傳旨，董將軍睡一覺，便去霸州麵聖；皇後托人捎了葡萄酒，陛下要與董將軍同飲！”

文看了他一眼，又用私人的口吻提醒道：“據說皇後親手釀造的酒，並不多，可不是誰都能有幸嚐到的。”

董遵誨著手，激得說不出話來。

眾將頓時鬨吵著恭賀，周通還玩笑道：“母儀天下的皇後孃孃親手釀製酒，董將軍喝過了可得回來與兄弟們說道說道。”

“那是當然！”董遵誨拍著脯道，“再讓本將出擊，這回把幽州翻個底朝天！”

……

虎皮大椅子裡的耶律璟很|的頭髮鬍鬚，此時像刺蝟一般幾乎要豎起來了。這時有人進來稟報道：“涿州北麵軍營遭周軍馬兵攻擊！”

一個貴族急忙問道：“哪個方向來的？”

站在下首的蕭思溫忍不住看了那貴族一眼，心道這廝不知是傻、還是被打懵了？周軍又非草原上的部落，襲擾的騎兵已經南返，主力都在涿州附近，哪還有人馬突然從北麵襲擊？顯然是從涿州城出擊的騎兵，涿州正北麵是遼軍攻打涿州工事的人馬。

果然來人說道：“是涿州出擊的馬兵！前鋒以重騎衝殺，投擲鐵槍，兵鋒無堅不摧，定是號稱周國第一猛將的史彥超！

咱們留在軍營的馬兵被擊破之後，周軍幾路衝殺，駐守營寨的奚人、真步兵抵擋不住，被騎兵掩殺死傷慘重。投石車、雲梯、輜重被周軍投擲猛火油大量燒燬……”

耶律璟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周軍在涿州纔多馬兵？竟敢如此猖狂，馬上調兵去增援！”

蕭思溫站不住了，忙出列拜道：“大汗，臣有一言。”

耶律璟轉頭，臉上怒火沖天。

蕭思溫沉住氣，說道：“形勢有點不對。”

耶律璟冷道：“何不對？”

蕭思溫道：“此役乃周國北伐進攻，但從一開始他們就是被修築防線，防備大遼鐵騎反擊！其工事和步兵無法選擇何時何地開戰……但北路周軍襲擾後方以來，我大遼軍調兵圍|剿，便逐漸步了周軍後塵；現在的形勢，大遼軍十幾萬機馳騁的鐵騎，每一步竟周軍鉗製，有被牽著鼻子走的跡象……”

另一個大臣道：“大營的奚人真步兵抵擋不住，若是不救，兩條的跑不過四條的，難道坐視他們被周軍騎兵掩殺？此時能不調兵反擊麼！”

蕭思溫無言以對，臨時想不出應對之策。

耶律璟立刻點將，讓其帶兵西援。

遼軍主力幾乎都在涿州近左。先是遼軍攻打涿州外圍城堡，四麵圍攻，大營設在涿州正北、背抵幽州城方向；然後周軍步兵主力從固安縣向西調，遼軍乘其半道出擊，騎大部都在涿州、固安之間，陷對峙僵持……也便是現在蕭思溫和耶律璟等人呆的地方。

遼軍腹背被周軍大遊騎襲擾糧道，三萬餘大遼騎已經出擊；現在涿州正北大營被擊破前營，又得從可汗大帳分走騎去反擊……每一步的調都是為了應付周軍的作，這還不算被？

蕭思溫此時覺形勢莫名其妙，變得十分詭異！遼軍以騎兵為主，難道不該掌控戰場，隨意主選擇何時何地開戰？！

大帳炭火正旺。

忽然耶律璟一掌拍在桌案上，暴怒異常，指著旁邊一個侍從的鼻子：“本汗你戴狗皮帽！拉出去打，往死|裡打！”

“大汗饒命，饒命……”那侍從臉一白，膝蓋一跪倒在地。

侍從又道：“貴人們可憐可憐奴才，勸勸大汗罷……”

眾人麵麵相覷，冇人吭聲。耶律璟今天十分惱怒，但他也冇敢拿大臣貴族出氣，不過是要打個侍從，誰願意出頭去多？

但很多人估計是比較納悶，連蕭思溫也琢磨：那侍從戴頂狗皮帽，怎麼就惹著大汗了？彆人戴什麼帽子也有錯？左思右想，或許是大帳裡火旺有點熱，戴那麼嚴實的帽子讓耶律璟看著不爽……又或是耶律璟想起了他喜歡的那條獵狗，對侍從穿戴狗皮很生氣？

不一會兒，大帳外就傳來了哭爹喊孃的慘聲。

眾人默默地聽著，又彷彿也誰冇聽見一樣。

蕭思溫向前走了半步，便立刻引來了所有人注目的眼。耶律璟也冷冷地看著他。

蕭思溫卻沉聲道：“臣建議，大汗先收了大帳，準備準備。這座大帳好些裝飾都是先祖留下的，要是丟了可惜。”

耶律璟道：“你什麼意思？”

蕭思溫道：“周軍正麵的步騎可能要對我們出擊了。步兵當然追不上我們，但我們要臨時拔營收拾帳篷也倉促的，不如先準備一番……”

氣氛頓時跌到了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