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距離臺城不遠的住，溫子攸也不去休息，坐在院子裡的涼亭，抬頭著明月，雙眸出的腥紅。月痕陪在側，視線始終落在他的側臉，言又止，似有什麼話想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最近有點怪？”溫子攸笑的時候很有男人魅力，眉彎淺淺，瓣抿，眼角幾道微不可見的皺紋，蘊含著久曆塵世的風霜。

“是！”

月痕忍不住道：“郎君既有經世之才，輔佐主上登基，應當勵求治，清本源，振綱紀，複興涼國。然而自金雀建元以來，主上橫征暴斂，造金雀一殿，竟掏空了國帑，役數十萬，儘去民心，郎君非但不勸諫，反而暗中推波助瀾，以至於楚軍破潼關、武關，克定城、商，如探囊取……”

溫子攸靜靜的品著茶，笑道：“還有呢？”

“有！”

月痕乾脆把心裡的疑全部說出來，道：“彌婆鎮潼關，以他的才乾，隻要據城不出，楚軍萬難攻克。郎君卻多次在主上麵前指責彌婆畏敵避戰，擁兵自重，最後迫使他出關，中伏而大敗！”

“還有嗎？”溫子攸放下茶杯，笑容不改，寵溺的著月痕。

“有！”

月痕眉心蹙了川字，道：“我和沮渠烏孤打過道，此人貪婪、狡詐、卑鄙，冇有恥心，更不會對任何人有半點的忠誠。當初先帝和姚晉對他不薄，可該背叛時毫不猶豫，這次無詔進京，我很懷疑，他是不是和楚軍達了某種不為人知的默契……這麼明顯的局，郎君不會看不出來，卻故意誤導主上，放了盧水胡城。若兩軍對壘，他再次陣前反叛，我軍必敗，敗則國亡，郎君為謀主，豈能免？所以，我實在想不明白……”

溫子攸輕輕握住月痕的手，和的目幾乎可以融化滿庭的月，笑道：“閉上眼睛！”

月痕乖乖的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眼睫微微抖著，耳邊傳來溫子攸充滿磁的聲音：“很多事你不需要明白，你隻要相信我，跟在我的後，不管是冷的刀箭，還是臟汙的泥沼，再也傷不了你分毫，就如同那夜……”

月痕渾發出不規則的，噩夢般的回想起那夜，和溫子攸聯手毒殺了昝支祿全家一百零三口，老婦孺，冇有放過一人。兩人拿著鋒利的廚刀，從正房開始，挨著院子，把那些口吐白沫但還在掙紮的人一刀刀的割斷嚨，流出的從門滲到院子裡，彙聚涓涓不息的海，扔了刀，渾渾噩噩，神魂儘失，是溫子攸牽著的手，踏著滿地的，從這地獄般的景象裡躑躅著走到了今日。

不管他做什麼，不管他是好是壞，認定了這輩子，那就跟著他吧，上刀山也好，下火海也好，

哪怕明日死，此生已無憾！

翌日正午，楚軍發起進攻，灞水的姚湛裡柵設營，指揮有度，步軍堅守，騎兵兩翼滋擾，來去如風，互為犄角，中軍三萬人番次的衝擊，可始終打不開局麵。

雙方膠著不下時，山宗的幽都軍以三十艘驪龍舟溯渭水而上，冇有槳櫓，甲板上也看不到人，可速度極快，沿岸的涼軍冇見過這種船，以為是神，竟不敢阻止，等船到渭橋，兩萬人從藏兵室裡突然登岸，姚頌軍大驚，慌不陣，山宗厲聲道：“我輩家在江南，此為長安北門，去國萬裡，風餐宿，隻為功名而來！此戰若勝，我保你們這輩子榮華富貴。不勝，則骨儘埋異鄉，求一抔故土而不得。告訴我，你們想不想要錢？要地？要人？”

“想！想！想！”

山呼海嘯聲如巨浪洶湧，山宗獰笑著拔出銳刀，道：“殺羌狗！你們想要的，憑自個手裡的刀去搶！”

幽都軍是溟海盜出，作戰冇翠羽軍那麼講究各兵種和各隊伍之間的協同配合，全仗著兇殘的野和亡命徒的驍勇，隻用了一個照麵，就把慌不堪的姚頌軍鑿了篩子，然後各自為戰，分割包圍，再把敵人片片的吃掉，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得知姚頌危急，姚吉忙命沮渠烏孤帶盧水胡前往支援，這是再次試探沮渠烏孤的忠心，同時令手下大將樊疆率一萬西涼大馬在後，隻要沮渠烏孤出反意，馬上圍而殲之——當初姚晉就是敗在沮渠烏孤的臨陣倒戈，他不能不防一手。

沮渠烏孤毫冇有耽誤，接到命令立刻出兵，趕到渭橋南岸，卻被姚頌的敗兵衝擊，騎兵無法展開，無奈隻好邊戰邊退，掩護姚頌殘部退城，閉了平朔門（長安北門），暫時穩住了局勢。

姚吉由此對沮渠烏孤徹底放心，命他守好平朔門，務必攔住幽都軍。再由溫子攸和樊疆帶五千人坐鎮長安，隨時準備支援四方。自帶三萬西涼大馬和一萬騎出南麵的安門，讓彌婆領兵一萬西涼大馬纏住朱智和朵衛，他則利用騎兵的強大機能力，繞到楚軍左翼，發起突襲。

負責左翼的翠羽軍早有防備，左彣立好車陣，架起長槍，嚴陣以待。姚吉駐足高地，勒馬觀察，見翠羽軍雖佈陣有方，可戰車之後冇有重甲，弓弩兵和步卒距離間隔太近，且戰線擺的又長又彎，縱深不夠，隻要攻破第一層防線，就能撕裂一道口子，從側翼襲擊徐佑的中軍。那時以西涼大馬的戰力，配合姚湛部形夾擊之勢，勝利在。

赤的令旗上下翻轉，清晰的發出各種作戰指令，姚吉麾下鎮東將軍莫律渾和鎮西將軍李璧各率三千輕騎從首尾兩個方向衝陣而去。

戰場如弈棋，這兩人其實是放出去的餌，可以探探翠羽軍的虛實！姚吉雖然接到關於楚軍的大量報，但多年來瞧不起楚軍野戰能力的認知豈能輕易改變，那些所謂的強弓勁弩，山刀鐵甲，大抵不過是手下人戰敗後的推諉之詞。決定戰爭勝負主要還是人，單靠軍械甲之利，若無良的訓練，麵對裝的威迫，不會有任何用。

說白了，姚吉本不相信，短短一兩年間，楚軍再怎麼胎換骨，也不可能備在平原地帶和裝騎兵正麵對抗的能力！

左彣先示敵以弱，用普通弓弩拋，集的箭雨無力的落在距離西涼大馬三十步外的地方，偶有零散的幾箭中，也穿不輕騎所穿皮甲的防。

這第一波箭，不僅暴出楚軍的弓弩並冇有傳說中那麼誇張，而且遠遠算不得百戰兵，連騎兵衝陣的距離和程都預判不準，可想而知戰鬥力之低下。

其實仔細想想，潼關之敗，彌婆敗在輕敵冒進，城之敗，是尹兆倒戈投敵，而青泥之敗，敗給了朵衛——朵衛可是涼軍，和楚軍冇有半點關係。

姚吉興的了，嗜的在心裡翻騰，那是狼看到獵時的衝，也是羌人在這世立足的依仗。但他是忍住了的本能，因為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戰馬疾馳如電，耳邊的風隔絕了遠的廝殺聲，莫律渾高不過五尺，屬於胡人裡的畸形兒，可騎功夫高絕，能藏於馬背和馬腹箭，深姚吉的喜。他此時已突到騎弓的有效程，所部在傍牌的遮掩下，減員不過百餘人，心中大安，雙腳夾住馬腹，子淩空懸掛於側，張弓搭箭，嗖的一聲，箭矢穿過戰車和盾牌間的狹小隙，紮進了後麵槍兵的左眼，顱腦而出。

他的箭就是進攻的命令，後三千騎同時放箭，眼可見的，楚軍陣中不時有人倒下，但是有盾兵防護，效果不太顯著。莫律渾左右開弓，手法極快，連續殺了五人，再收弓於後，和所部三千人齊齊拔出腰刀，在頭頂揮舞著，如狼群般發出尖銳的嚎聲。

這樣做大半是為了對敵人形心理上的，若對方開始懼怕，戰線必定會鬆，那時就可以長驅直，可楚軍不為所，長槍如林，架的又穩又，眼看到了兩軍間隔二十多步的時候，莫律渾大喝道：“轉！”

三千騎兵同時右轉，控之，神乎其技，和楚軍防線外弧線，往東邊跑去，而另一個方向的李璧同樣冇有達戰果，掉頭馬頭往西邊跑來。兩軍似對向而行，卻肩而過，不僅馬不減速，人不收刀，而且錯之時，高呼金雀金雀，以提振士氣，瞧得楚軍目眩神迷，匆忙中出的箭本無法跟上快速移的戰馬，紛紛落空，中者寥寥，無不膽氣儘喪。

莫律渾和李璧合於一，不等口氣，重整陣型，再次發起了衝鋒，進程則開弓，被反擊就拍馬走遠，如此反覆滋擾，楚軍左翼防線的後半段終於有人抵不住了，神崩潰，棄槍後撤，倉惶中撞了弓弩兵的隊形，讓這個無下的刺蝟陣出了破綻。

莫律渾抓住了機會，領百餘悍之卒，策馬當頭衝。他五短材，可力大無窮，手持長槊，所過之，橫掃十數人飛起，再摔落地上，全骨頭儘斷而死。

“陛下，快看，莫將軍破陣了！”

姚吉仰頭大笑，道：“不愧是朕的崑崙山（本章未完，點下一章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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