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來，我懷著一僥倖，踏遍了極界，乃至後來踏出了極界，也未曾尋到大人您的半點蹤跡，老大和老三在界外被人重傷，後來坐化之際，也依舊想著能再見到大人，可惜……”

“我應當是最幸運的，茍延殘多年，想不到今日大人果真歸來了，玄機這一生，能再見到大人，雖死無憾了！”

著麵前哭得像個孩子的褚玄機，牧龍有一剎的恍惚，眼前再度浮現出當年一幕。

褚玄機應當是他們兄弟三人之中，天分最高的一個，奈何心浮氣躁不聽話，將一番指點當做耳旁風，後來便被牧龍鎮在茅坑之下三個月，方纔有所改觀。

也是從那時起，褚玄機纔開始立誌修行，但牧龍還有其他事，便在那時，離開了逐鹿天。

一晃，這許多年過去，他兩世為人，前世初見玄機，年無知，今生再見玄機，老邁將死！

“不該啊，以你的天賦，便是半生修行，半生睡大覺，也該踏出那一步，總不至於老死。”牧龍有些歎息。

褚玄機聽聞，了眼淚，笑著道：“年時，憑一腔熱，倚仗三分天賦，總覺得來日方長，後來界外一戰，老大老三重傷，我也傷了基，便覺得不複，悔之晚矣……”

“不過，這些都過去了，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如今再見到大人，那剩下的一二，也便圓滿了。”他鬚髮皆白，形容枯槁，卻在此刻笑得滿足。

褚玄機的後半生，從未到這般滿足過。

牧龍卻聽出了許多，盯著他，問道：“界外一戰，對戰何人？”

“是那仙佛神魔四道，玄機慚愧，曾得大人親自指點，卻未曾珍惜，連那四道都敵不過……”

牧龍聽聞，目微微一凝：“仙佛神魔四道，又是他們……”

“這麼說來，我當初倒扣在院裡的那口鐘，你們始終冇有抬起來過？”

褚玄機聞言，微微點頭，道：“嘗試了多年，無論修為再高，也無法抬起來。”

牧龍歎息一聲，道：“方纔見你出來時，我便知曉，你或許這一生都抬不起那口鐘。”

“小子，你縱然年輕時不，但還有些天分，我曾對你寄予厚，留下那口鐘，一是念在你爺爺征戰之功，當年逐鹿鐘破，未曾重鑄，我便再賜一口，二是要用那口鐘，磨一磨你的子。”

“那口鐘不輸逐鹿鐘，而我也曾對你寄予厚，唯有你的心真正靜下來的時候，才能抬的起那口鐘，抬起那口鐘時，你便是它的主人，那鐘下扣著的，是我留給你的機緣啊！但凡你當年能收斂心，抬起那口鐘，又何至於落到這等地步？”

褚玄機愧得無地自容，隻是跪在牧龍腳下嚎啕大哭。

白鷲中，褚家後人看到這一幕，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靠近。

“罷了，你雖浪費了一生，總算還留著一口氣，若這一次，你能徹底靜下來，能抬得起那口鐘，興許還有的救。”

片刻後，牧龍帶著年邁的褚玄機，來到逐鹿天深的一座清幽小庭院中。

這是當年牧龍來逐鹿天之時的下榻之，那已經是前世的後期了，那時的他，曆經了太多，不喜喧鬨，也不喜太繁瑣的事。

小院中之中，當年藤木茂，而今許多歲月過去，藤蔓還在，卻不知換過多新藤。

當年他便是坐在這藤椅上時，看在楚桓的一點薄麵，會時常指點褚玄機兄弟三人，而那時，他們也並不知道牧龍的份，隻覺得他是個十分博學的人。

直到後來，牧龍離開時，也並未告訴他們，應當是楚桓臨終時，纔有所吐吧。

小院之中有口老井，許多年過去，早已乾枯，井邊立著的，便是那口鐘。

它看起來實在太平凡不過，如同凡鐵鑄造，過了這許多年，上麵早已鏽跡斑斑，但唯有將它抬起來時，纔會發現，它到底有多不凡。

牧龍當年離開時，是不辭而彆，隻留下這口鐘，這雖是對楚桓的補償，卻是他留給褚玄機的東西，奈何褚玄機一生也冇有除去上的浮躁氣，未能真正靜下來。

如今，再來到這口鐘前時，牧龍輕輕拍了一把，老鏽鐘便轟鳴不斷，像是闊彆無儘歲月的老友，再度相逢一般，沉悶的鐘聲，似乎在訴說著多年來的滄桑與孤寂。

“它已等待許多年，但願這次，你小子莫要再辜負它。”

“這一世，我會再度征戰路儘頭，如果你能踏出那一步，或許還有機會，如若不然，便當是我前來此，送你這晚輩一程。”

再度站在這方小院之中，站在牧龍麵前，褚玄機心神激無比，依稀之間，彷彿回到年時代，狂妄且隨……

他的雙目，已經有些渾濁了，若是再久一些，隻怕連年時代的回憶都看不清了。

漸漸地，他的心中便也漸漸平靜下來。

世間冇有後悔藥吃，人的一生也冇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但他有，因為他再度見到了大人。

隨即，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老鏽鐘，先是出一隻枯瘦的手，輕輕，而後又用兩條同樣枯瘦的手臂，緩緩抱著它。

這樣的姿勢，他年輕時曾嘗試過無數次，從微末到叱吒天地，卻始終不曾撼過它。

但這一次，竟是無比地輕鬆，他甚至冇有用力。

這往日沉重不可撼的老鏽鐘，在這一刻，竟然變得輕若無，又彷彿是他的一部分。

不費吹灰之力，便抬起了它。

而後，褚玄機也看到被扣在老鏽鐘下的東西，那赫然是一口爛木匣子，爛得像是隨時都會腐朽一般。

但這並非是因為歲月的侵蝕，早在當年，牧龍第一次得到它時，它便是已經是這般模樣了。

“這裡麵的東西，我想你爺爺應當對你提起過，它來自於路儘頭，小子，我當年的確對你寄予厚。”

“罷了，帶著它去修行吧。”牧龍擺了擺手。

“這一次，玄機必定不再辜負大人所。”

褚玄機再度跪伏在牧龍麵前，浮躁了一生，這一次，像個乖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