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寧休看著明微的神，從好奇慢慢變了凝重。

“怎麼？”

明微撐著額頭，忽然低聲笑了出來：“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功夫。我還以爲要費很大的功夫，原來轉機就在邊。”

寧休琢磨了一下：“聽你這意思，他這八字不算太差？”

不料明微卻道：“很差。”指了指桌上的排盤，“一生流水，半世飄蓬。孤星命，命犯天煞。尊師算的沒錯，他確實刑剋六親，註定孤獨終老。”

這個結果，寧休也算出來過。他道：“你試試重新排盤？我還算出過，他貴不可言……”

明微搖了搖頭：“不必重新算。貴不可言那個命格，就藏在這裡。”

提筆改了幾個點。

寧休大吃一驚：“怎麼會有這樣的命格？居然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結果！”

“不止。”明微再次改了幾個點，於是這個命格變得兇險無比，也就是寧休說的死局。

寧休半晌無語。

“其實這幾個命格都是一的。”明微道，“他命中應該有一個死劫，用了易名之法才躲過去，所以，按原來的八字算，纔會算出死局。”

抹掉後面那點改，回到第一點來。

“再看這裡，所謂貴不可言，與本的命格其實並不相沖。先生應該聽過這樣一句話，”停頓了一下，吐出八個字，“一登九五，六親絕。”

寧休手一抖，撿些將燈臺打翻：“他……”

明微點點頭：“這樣的命格，已經超了好或壞。它確實貴不可言，也確實孤星命。如果不能實現第一點，就是天煞孤星。就算實現了，與天煞孤星也沒什麼分別。”

寧休沉默良久，輕輕道：“那妖星之說……”

“妖星當然另有其人，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說。”明微輕聲道，“我，先前看到了帝星。”

這個語境下，說看到了帝星，顯然不是應在當今上的那一顆。

寧休神變幻，他活了快三十年，臉上從來沒有這麼多表過。

顯然，這些話原來不準備對他說的。因爲他說出了楊殊的八字，確立了知人的地位，才出來。

既然他知道八字，有些事就瞞不了，索把他拉進來，爲夥伴。

寧休知道，接下來的話，他不應該聽。一旦聽了，就不了了。

可是，他怎麼能不聽？早在多年前，師父就待過……擔了這師兄弟的名分，他不能不聽。

“然後呢？”

明微笑了下，將寫了八字的紙湊到燭臺前，看著火苗上紙張。

“你既然來看顧他，那只有兩個結果。其一，帶他離開這些是非，出家最好，總之，永遠不要趟進這潭渾水，或許可保得一生平安。其二……”

火苗燃到了底，一鬆手，變黑灰掉落在桌面上，明微聲音清冷：“助他就貴不可言，便自然而然破了孤星命格。”

寧休脣抖了抖，低聲道：“我只是答應過師父，他好好地活著。”什麼貴不可言，他千里迢迢來雲京又不是造反的！

明微一攤手：“他好好活著，只有這兩個結果，先生只能選一個。”

寧休眉頭擰得死，第一次到暴躁的緒。這人怎麼選？

明微邊含笑，看起來淡定極了，實則心正經著一場最狂烈的風暴，並不比寧休平靜。

終於知道，爲什麼上一世沒聽過楊殊的名字了。

他出現在北齊權勢階層，就那麼短短的時間。

上一世沒有，玄非順利當上了觀主，顯然帝星之事，被他告訴了皇帝。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能允許自己邊有另一個帝星存在，這是必死其一的局。

如果寧休在的話，一定會將他帶走。

楊公子就這麼消失了。

到那個年代，已經幾十年過去，沒留下任何痕跡。

確定了這件事，楊殊的世又有疑問了。

“倘若他是帝星，那就不可能是楊二爺的孩子。”

北齊皇室氣運仍在，還不到改朝換代的時候，帝星只能出現在皇室裡。

換句話說，楊殊必定姓姜。

可說他是皇帝的脈，也不對。

父死子繼，前後兩代帝星，只有更替後纔會顯出來。

譬如後來繼位的二皇子，他的帝星之相現在完全看不出來。

寧休深吸一口氣：“我知道該從哪方面去查了。”

明微點點頭，與他心照不宣。

也想到了那個點。

那麼巧，楊二爺死前去救了思懷太子，又那麼巧，楊二爺與皇長孫同樣娶了裴氏。這裡頭大有文章可作。

“他的覺果然沒錯。”明微道，“長公主之死，恐怕也有。”

“嗯。”寧休的眉宇染上了一怒。都是舉一反三的聰明人，知道了這關鍵的一點，哪裡還能推斷不出來？楊殊明明不是皇帝的私生子，長公主偏偏要這麼說，顯然有別的意圖。死前那番話，本就是故意的。那麼的死，也就沒那麼簡單了。

算算年齡，長公主死時六十多，一個說不上長壽也說不上短命的年紀，十分微妙。

兩人目一對，寧休先開口：“我去查長公主之死？”

明微歉然：“我多有不便，不好出手，只能勞煩先生了。”

寧休道：“應該的，他是我師弟，不是別人。”

明微一笑。突然之間有了同一個，覺一下子親近了許多。

寧休注視著，琢磨了一下，說道：“我總覺得你與他在一起，別有所圖。先前也是因此，對你有所冒犯。能不能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覺？”

明微笑得越發開心。寧休先前的冒犯，沒放在心上。這會兒他選擇直言相問，顯然認可了兩人之間才生出的這麼點誼。

這是個表面冷漠，心溫的人。

“我確實別有所圖。”明微坦言，“所圖之事，他亦知曉。不過，既然知道了這個，我的目標也發生了變化。先生見諒，我現下還不能相告。須等我理一理，想明白了再來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