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說了什麼？”紀小五詫異地看著走出殿門的玄非，那臉也太難看了！

明微淡定地道：“幾句閒話而已，我們回去吧。”

紀小五心道，幾句話閒話能把人說這樣？以爲是蘇秦還是張儀？

表兄妹倆回了臨時安置的屋子，一大家子正在說話。

看到他們回來，紀大夫人招呼：“還沒吃飯吧？先來墊墊肚子。玄都觀的飯食真是不錯，將來小五吃不著苦了。”

紀小五眨眨眼。他有沒有聽錯？家裡人這麼淡定地接他拜玄都觀這件事嗎？難道不應該他痛哭流涕百般懇求，爹孃才勉強同意嗎？

紀大老爺端著架子：“看你真夠鬧騰的，害得表妹要幫你屁。以前你總說讀書不是你的志向，現在好了，算你求仁得仁。日後好好學藝，就算做個玄士，也不能混日子。”

紀小五愣了半晌，看看大家都很淡定的樣子。董氏在張羅飯食，紀凌抱著珠兒教念九九乘法表。多福唸叨著明微的袖子蹭破了，還好帶了替換裳來……

一切都正常得不得了。

好像這事，本不值得在意的樣子。

“爹……”

他才喊了一聲，紀大老爺就板起了臉：“怎麼，你又不想學了？”

“不不不，我學，一定好好學！”紀小五忙不迭道。

紀大老爺這才緩和了面：“這還差不多。行了，吃飯去吧！”

“哦……”

紀小五在飯桌前坐下，突然想起來。

什麼害得表妹幫他屁，明明就是他被表妹害得攤上一大堆事啊！

明微也很奇怪，還以爲比試回來，肯定會被查問，也做好了準備，要向舅舅一家待，怎麼他們半句話都不問呢？

滿臉疑，目與紀凌相時，卻見大表哥會心一笑。這笑容含義太富了，一時之間都看愣了。

等下，大表哥，你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麼？！

……

陪皇帝貴妃用過飯，楊殊便告退了。

就在他走後不久，有人悄悄過來了。

皇帝正在歇晌，萬大寶小心地進來，在帳幔外輕聲喚：“陛下，陛下。”

過了一會兒，皇帝掀起帳簾，怕吵醒裴貴妃，輕手輕腳地到隔間去了。

“什麼事？”萬大寶是個知趣的，要不是有重要的事，不會在這種時候醒他。

萬大寶輕地幫他繫好襟，服侍皇帝淨面：“玉仙長在外求見，說是有重要的事。”

別的時候，大可玉等著，現下妖星的事就是大事。

皇帝皺著眉頭：“他進來吧。”

“是。”

玉進了屋，下拜見禮。

皇帝擡了擡手：“免禮。既有重要的事，爲何剛纔不說？”

看出皇帝不悅，玉更加小心：“回稟聖上，此事關係重大，小道也是思量許久，才鼓足勇氣求見。”

“哦？到底什麼事？”

“是妖星的事。”玉略停了停，“小道觀測之時，發現妖星似乎被人爲遮掩過，是以到今日才出端倪。小道心神不寧，回去又卜算了一番，不想有所發現……”

皇帝面一沉：“怎麼說？”

玉猶猶豫豫。

皇帝喝道：“說！”

玉一咬牙，口而出：“妖星就在聖上邊！”

皇帝的臉迅速沉下來，語氣平平地喚道：“來人。”

“奴婢在。”萬大寶急忙進來聽令。

“把他拖出去！”

萬大寶一愣，沒有任何猶豫：“是。”

玉嚇了一跳，不明白什麼況。眼看著衛進來，他看到皇帝扭頭向隔壁，忽然靈一閃，喊道：“聖上！小道說的不是貴妃娘娘！請您聽小道說完。”

皇帝頓了一下，對萬大寶揮揮手。

衛鬆開玉，暫時出去了。

皇帝端起茶盅，慢慢飲了一口，說道：“虛行國師與我大齊有恩，他的弟子，朕定會寬待。但你要是妖言衆，朕也只能……”

玉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一直以爲，當國師簡單的，看看自家師父，平日幽居修行，偶爾替皇帝出出主意，自會到禮遇。現在面對天子之威，他才知道，能得到皇帝無條件的信任，是多難的事。

他有些後悔，答應了太子的要求。倘若這事不，這條小命恐怕難保。可太子他也得罪不起，事到如今，只能咬牙繼續了！

“聖上，妖星應該是個男人，而且歲數不大，極有可能真實份被遮掩了。小道算出這些，思來想去，您邊恰好有這麼個人，就去尋了他的生辰八字……”

因太祖皇帝信重，本朝權貴有到玄都觀祈福的習慣。尤其新生兒，多半會請仙長測算兇吉。可以說，玄都觀保存了大部分權貴的八字。

玉低聲道：“此人八字貴重，理應富貴一生，但不知爲何，又潛藏著一兇險。您知道，命理之說，現實影響極大。他若是心有不平，極有可能化吉爲兇，這恰恰與妖星相合！”

皇帝半晌沒有說話。

玉說得夠清楚的，這個人的份昭然若揭。

他原本沒有起疑，然而玉那句“真實份被遮掩”，恰恰說中了他的憂慮之。

玉察言觀，心知自己了某個點，當即以退爲進：“小道深知，自家修爲不夠深，聖上有疑，也是應當。師叔們現下正在佈陣，晚些時候便會觀星。您不妨再稍等些時候，看看師叔們的觀測結果，是否與小道所言相合。”

許久，皇帝終於出聲：“怎麼講？”

玉信心滿滿：“其一，妖星是男人。其二，他年紀尚輕。其三，妖星藏得蔽。如果這三點相合，您可以調出那人的八字，再行測算，看小道說的對不對。”

“如果不對呢？”

玉擡頭道：“您儘管罰，小道絕無怨言！”

又是長久的沉默，皇帝終於道：“下去吧。”

聽他語氣平緩，玉心一鬆，躬回道：“是。”

出了殿門，他抹了抹額上的汗，出個笑。

既然決定陷害，他怎能沒有準備？先前他說的那些話，大半是真。

真的是，妖星的特徵確實如此，而那人的八字也有可說之。但這兩件事，本是不相干的。他將之聯繫到一起，人想駁也沒法駁。

這中間利用的，不過是疑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