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頭保協議簽訂完了之後,兩個人沒再說話。
蔣丞的問題顧飛沒承認,也沒否認,蔣丞得出“結論”之後,他依舊是沒承認,也沒否認。
態度有點兒模糊,但蔣丞覺得已經夠了,他這個問題本來也隻是大著膽子試探,就像是要保護自己的而發出的進攻。
這世界上想要藏自己的人那麼多,需要藏的事也那麼多。
顧飛把窗戶開了條,點了煙,準備繼續修圖。
了兩口之後,蔣丞手了過來:“給我一。”
“你平時是煙的吧?”顧飛把煙盒放到他手上,“怎麼總跟我要,我沒在的時候呢?”
“了,”蔣丞點了煙,“你沒在我就不唄。”
顧飛把窗戶又開大了一些。
“冷啊。”蔣丞往沙發裡了。
“那你去廚房開了煙機。”顧飛點著鼠標,把屏幕上蔣丞的臉放大。
其實服裝的圖片,模特的臉他一般都懶得理,或者最後隨便弄一下,不照片如果覺得臉沒拍好,直接就截掉了。
但蔣丞這張臉,實在很好,能讓他放著服細節不修,先修臉。
小沙發挨著桌子,蔣丞坐那兒基本是跟他麵對麵,看不到電腦,他倒是不用擔心蔣丞看到他拍個服先修模特的臉會尷尬。
“顧飛。”蔣丞手往桌上的小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
“嗯,”顧飛把煙灰缸往他手邊推了推,“又連名帶姓了啊?”
“之前求人嘛,總要套套近乎的,”蔣丞叼著煙笑了笑,“我問你個問題。”
“問。”顧飛盯著電腦屏幕,其實蔣丞這張臉,也沒什麼太多的地方需要修,臉型漂亮,皮狀態也很好。
蔣丞往書櫃那邊看了一眼:“上回我看到的那個譜子,是你寫的吧?”
“嗯?”顧飛愣了愣,也往書櫃看了看。
“作曲的書一大堆,還有各種樂理,你要再說不是你寫的,”蔣丞說,“就太不真誠了。”
顧飛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往椅背上一靠:“是,我寫的。”
“太意外了,”蔣丞轉了轉杯子,“好聽的,文盲也能寫譜作曲……”
“我不是文盲。”顧飛糾正他。
“大號學渣也能寫譜,”蔣丞看了他一眼,“有品嗎?”
“沒有。”顧飛回答得很乾脆。
其實品不,都在電腦裡存著,隻是他基本不聽,說沒有也沒什麼不對的,偶爾聽到的隻有丁竹心唱的那一首。
要說這些東西,換個隨便什麼人,他都無所謂,聽聽唄,但在蔣丞麵前,他不太願意展示。
就衝蔣丞掃一眼譜就能哼出來,他不想怯。
“爺們兒點兒,”蔣丞估計是無聊的,叼著煙興致地說,“我會保的。”
“保個屁。”顧飛笑了,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點開了播放,找了找,把那首點了播放。
吉它聲響起的時候,蔣丞靠回了沙發裡,他不會彈吉它,不過一直覺得好聽,隻是他喜歡的東西,什麼吉它,哨笛木笛的,老媽都覺得上不了臺麵。
接下去是和進來的鋼琴。
無。
聽得太多,彈得也太多,初中過了八級之後他簡直就一秒鐘都不願意再鋼琴。
他這種爛泥扶不上牆的行為應該讓老媽……讓沈一清非常失,後來家裡有親戚朋友來的時候提出想聽聽他彈琴,都會被沈一清拒絕,滿眼的失。
失就失吧,反正他也不願意彈。
前奏很好,能聽出想表達的容,滿滿的迷茫。
他忍不住看了顧飛一眼,顧飛給人的覺不像是會有這種狀態的人。
聲很低的哼唱響起,蔣丞馬上聽出了這個聲音。
“丁竹心?”他有些意外地看著顧飛。
“嗯。”顧飛應了一聲,還是在修圖,眼睛盯著屏幕。
蔣丞忍不住探了腦袋過去瞅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半張臉和口,還有被扯開的領口。
“我。”他迅速坐回了沙發裡,這種看著彆人修自己照片的覺實在太詭異,明明是對著鏡子看了十幾年的自己,卻跟窺了陌生人似的彆扭。
“這張拍得特彆好。”顧飛看了看他。
“哦。”蔣丞點點頭,在丁竹心沙啞而慵懶的聲音裡低頭喝了口檸檬水。
“我一腳踏空,我就要飛起來了
我向上是迷茫,我向下聽見你說這世界是空……
你說一二三,打碎了過往,消亡
有風吹,破了的歸途,你有沒有看到我在唱……你說一二三轉,你聽被抹掉的慌張……”
曲子很迷茫,詞也迷茫,不過蔣丞聽到“你有沒有看到我在唱”的時候抬了抬頭,掃了顧飛一眼。
這個“看”字讓他突然找到了丁竹心之前想要的關於“啞”的那個覺。
有一種無聲的抑。
“詞誰寫的?”蔣丞問。
“你猜,”顧飛一條屈起踩在椅子上,下頂在膝蓋上,手裡鼠標噠噠響著,“猜對了給你吃糖。”
“你吧,”蔣丞說,“詞曲都是你吧?”
顧飛拿過扔在旁邊的外套,從兜裡抓了一把糖放到他麵前的桌上。
“你是不是跟丁竹心玩樂隊呢?”蔣丞拿了一顆糖放進裡,有些吃驚。
這歌詞他沒有仔細會,但還是能捕捉到這裡麵的細膩和敏,這樣的容,跟顧飛實在難以聯係到一起。
他盯著顧飛,這個人平靜的外表下,究竟是什麼樣的心?
“沒,以前帶著我玩而已。”顧飛說。
“有意思,”蔣丞說,“不過你看著真不像能玩這些的,要說你會彈吉它我倒不吃驚,一般來說不良年為了裝下點兒功夫都能拉幾下……”
“我不會彈吉它。”顧飛說。
“喲,一個不會彈吉它的不良年,”蔣丞說,“那泡妞路上都得算是瘸。”
顧飛看著他沒說話。
“……哦。”蔣丞衝他舉了舉杯子。
“你是不是心不怎麼好。”顧飛問。
“嗯?”蔣丞喝了口水。
“話真多。”顧飛說。
蔣丞沉默了一會兒,把杯子放到了桌上:“剛跟李保國打架那的,你認識嗎?”
“認識。”顧飛回答。
“是李保國前妻?”蔣丞問,“被他打跑的那個。”
“是被他打跑的,不過不是前妻,”顧飛又點了煙,“是現任,他們沒離婚。”
“……啊,”蔣丞愣了愣,靠回沙發裡閉上了眼睛,“,這都他媽什麼七八糟一幫垃圾。”
“很久沒回來過了,幾年見不著一次。”顧飛說。
這大概是顧飛在安他,這個人一般不會出現,幾年都不會出現一次。
但蔣丞覺現在任何說法都拯救不了他的心,無論幾年出現一次,哪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也是自己的親媽。
像李保國一樣不可思議,卻又貨真價實。
他特彆想給沈一清打個電話,問問當初怎麼就這麼想不開要從這麼一家人手裡領養一個孩子。
“丞哥,”顧飛了他一聲,“你過來我跟你說。”
“什麼?”蔣丞站了起來,走到他邊。
“你明天拍照的話,”顧飛指了指屏幕,“注意一下胳膊,稍微可以收一點兒……”
“我靠,”蔣丞到這會兒才看清了自己穿著那四麵來風的服是什麼樣子,實在有點兒扛不住,他指著照片,“你這修圖的速度還敢接活兒?”
顧飛笑了笑:“沒,我修圖很快,都是流水作業……”
“就這還流水?流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這張啊水往哪兒流了?”蔣丞簡直不能理解,“這張是堰塞湖吧?”
“彆的都修了一堆了,我就是再拿這張出來給你講。”顧飛說。
“為什麼非得拿這張?彆的照片上我沒有胳膊麼?”蔣丞歎了口氣。
顧飛笑了半天,最後也歎了口氣:“這張真的很好,我估計丁老板會用這張做主打,說不定還會送你一件。”
“滾。”蔣丞說。
“我剛跟你說的記住了沒?”顧飛問。
“記住了,”蔣丞拿了張椅子坐到他後,“胳膊收一點兒。”
“那我繼續。”顧飛說。
蔣丞看著他鼠標來回在照片旁邊的各種選項上點著,照片忽明忽暗忽大忽小地變化著,變完了沒個對比他也看不出來跟之前的有什麼不同,隻知道顧飛的確是“流水作業”中。
看著自己各種姿勢表的照片在顧飛手裡來回折騰,覺有點兒不能直視,總擔心這麼清晰的照片會不會有什麼眼屎鼻之類的被拍了下來……
他起坐回了沙發上,從書包裡出了本子。
“不看了啊?”顧飛問了一句,手上沒停。
“不看了,”蔣丞說,“你家還有桌子嗎?”
“寫作業?”顧飛轉過頭看著他。
“嗯,”蔣丞點頭,“過幾天要考試了,還得看看書。”
顧飛還是看著他,手上作也停了,半天才問了一句:“你還要複習?”
“廢話,”蔣丞莫名其妙地也瞪著他,“要考試了不複習麼?”
“哦。”顧飛扔了鼠標站了起來,把桌上的顯示和鍵盤往一邊挪開,又把音箱拔了擱到桌子下邊兒的機箱上,給他清了半張桌子出來。
“你平時沒個書桌什麼的寫作業嗎?”蔣丞把書和本子放到桌上。
“有時間在店裡就抄了,沒時間就不寫。”顧飛回答。
“……哦。”蔣丞想起來顧飛是個學渣渣渣渣。
作業這個東西,對於蔣丞來說不是什麼特彆討厭的東西,反正都能寫得出來,不過每次他都寫得認真。
他小學的時候不太喜歡寫作業,但家裡的管教很嚴,不寫作業的後果很嚴重,他慢慢也就養了趕認真寫,寫完了就能瘋狂玩的習慣。
相反,兩個雙胞胎弟弟,就從來沒讓人心過這些。
所以傳是不一樣的,基因就是基因。
他如果沒有被領養,在李保國邊長大,那他就是李保國和李輝。
他輕輕歎了口氣,收回思緒繼續寫作業。
唰唰寫著的間隙裡他能看到顧飛拿著鼠標的手,真好看。
顧飛不會彈吉它,但應該會彈鋼琴,雖然不知道水平怎麼樣。
蔣丞喜歡看手指在琴鍵間跳躍的樣子,這也是他以前練琴時唯一的樂趣,彈好一個曲子的唯一力就是希手指的跳躍更漂亮。
作業快寫完的時候,顧飛的手離開了鼠標,估計是把照片理完了。
“寫完沒?”顧飛問。
“差一點兒,”蔣丞一邊寫一邊問,“你要抄嗎?”
“你幫我抄麼?”顧飛又問。
“偶爾也要一次臉行麼。”蔣丞瞅了他一眼。
“那不抄了,”顧飛了個懶腰,“我困了,你先寫吧,我去洗個澡。”
“哦。”蔣丞應了一聲。
儘管寫作業是一件很能敗興的事兒,但他還是在顧飛走出房間之後有了些不怎麼太要臉的想象。
並不隻是針對顧飛,隻是因為顧飛那句“洗個澡”……他畢竟也是看過不片兒的人,在和顧飛換過之後的這種氛圍裡,這三個字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
而且讓他無法忍的是,好容易用作業把心平複下去了,顧飛洗完澡穿著睡進屋的時候,他頓時又揚了起來。
蛋。
“你要洗麼,”顧飛拉開櫃屜,拿出了一個紙盒,“睡我有舊的,有沒穿過的……”
“好。”蔣丞迅速起,一把抓過了紙盒轉就走。
“裡麵有三條。”顧飛在他後說。
蔣丞又速打開盒子拿了一條出來,再把盒子扔回給了他,然後走出了房間。
如果這不是在顧飛家,人家的媽和妹妹都在屋裡,他真想在浴室裡解決一下了,到這兒之後就沒怎麼進行過此項活,隨時會推門而的李保國,時不時會有蟑螂蜘蛛經過的廁所……
思緒萬千地洗完澡之後,他才發現顧飛沒給他拿巾,猶豫了一下之後他拿起已經被水打得半的服,胡了。
穿上了之後他再次痛苦地發現他走得太急沒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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