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因吃完東西纔想起什麼來，朝對面大喊道：“這麼危險的地兒，你媳婦兒也讓你來？”

我媳婦兒？顧海愣是沒想起來，白因說的媳婦兒是誰。

“什麼媳婦兒啊？”又喊了回去。

白因又喊一聲，“你不是訂婚了麼？”

“我訂個鳥啊？”顧海這會兒明白過來了，敢這小子還以爲他是有婦之夫呢，於是怒吼了回去，“我要真訂婚了還這份罪幹什麼？我早過我自個的小日子去了，你就是爛在泥裡我都不管你！！”

白因的心突的一下就亮堂了。

“你沒訂？那你給我那請柬是幹嘛的？嚇唬人的？”

“對，專門嚇唬你這種大傻冒的！！”

白因站起朝對面怒喊道：“你丫真缺德！！”

“我缺德？”顧海又喊回去，“就你那傍家兒不缺德，不缺德怎麼不找你來？”

白因表面上兇著臉，其實心裡著樂。

“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來這種地兒啊？”

顧海又怒了，“敢我一個老爺們兒就能當驢使喚是吧？我掉進泥坑裹一臭泥我就活該是吧？就算老爺們兒皮實，你瞧瞧有幾個老爺們兒真敢來這找你？你那些戰友呢？給你送餃子、躺你被窩的那個慫小子呢？”

白因聽見顧海連珠炮似的在對面轟炸，嗓子都啞了，忍不住喊道：“你歇會吧！”

顧海暫時閉。

中間隔著一大片沼澤地，地面上冒著氣泡，周圍都是霧氣，倆人盤而坐，就像兩位得道高僧在這修煉。靜下來之後，兩個人隔岸對視了良久，心裡慢慢涌出複雜的滋味。

白因再次開口，“你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

這麼一大片沼澤地，這麼寒冷的季節，稍有不慎可能就出不來了。

顧海一聽這話又來勁了，恨恨地朝對面喊了兩字。

“輕功！”

白因笑得眼角都溼了，這個問題何必問呢，自個心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樣貌變了、職業變了、份變了、爲人事的方式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顆對自己的心，總像是剛在炭火上烤過的，熱氣騰騰，支撐自己熬過了寒冷枯燥的八年。

白因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著灰濛濛的天，心卻很明朗。

顧海看著對面那位躺得如此舒坦，再低頭瞧瞧自己這片地，攏共沒有兩尺長，躺下去就陷泥坑裡了，於是大喊一聲，“我過去了啊！”

白因嗖的一下坐了下來，冷厲的聲音甩了過去。

“你別！！”

顧海苦，“我這片地兒太窄了，都不開，待著太難了。”

白因揮揮手，“那你往後挪挪，看看後面還有沒有稍微大點兒的地……”

往後撤？顧海一臉黑線，我好不容易走到這了，你還讓我往後撤？

“沒事，我過了很多這樣的泥塘子了，平躺著就能過去。”

說罷就匍匐著撲了上去，無視白因在對面的阻攔，無奈這裡面的泥太了，顧海剛下去就陷進半個子。白因的臉都紫了，怒吼數聲，顧海總算在泥上穩住了，可稍微一彈就往下陷。照這樣一寸一寸挪，會不會喪命姑且不說，就是順利挪到白因那，也得幾個小時的時間。

顧海只好拽著草先爬回原。

白因大鬆了一口氣，後背都溼了。

“你別了，給我老實待著！！”

顧海了幾口氣，突然想起包裡還有一樣品，於是趕掏出來。

白因目瞪口呆地看著顧海拿出一個充氣墊，把裡面的氣打滿，足足有一張單人牀那麼大。這樣一來，接沼澤的面積就更大了，再加上一繩子，就能一個人躺在上面，另一人在對面拽了。

白因不想讓顧海冒險，遂朝對面喊道：“你把氣墊給我，我過去！”

顧海黑著臉回了句，“攏共就這麼大地方，我一個人都坐不下，你不嫌啊？”

白因無奈，“那你把繩子扔過來吧！！”

於是，一個人躺在氣墊上，一個人在對面拽，不到十分鐘，顧海就順利到達彼岸。

八年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擁抱，彼此都摟得的。

離得近了，捨不得再說那些風涼話了，顧海的手狠狠抵著白因的後腦勺，語氣中著濃濃的心疼，“這幾天凍壞了吧？”

“還能忍，就是。”白因實話實說。

顧海看到對面那棵被了皮的樹，自個的胃都跟著翻騰。

“書包裡還有吃的，你再吃點兒。”

白因的手箍著顧海的雙肩，聲音有些低沉暗啞。

“你是不是找了我三天了？三天都沒捨得吃包裡的東西吧？不然怎麼剩那麼多呢？”

“沒有。”顧海安道，“就找了你一天，前兩天都是坐飛機找的，一直沒誤吃東西，我帶的吃的比較多，怕到時候走不出去死在裡邊。”

其實顧海這三天來滴水未進。

“我不信！”白因推開顧海，審視的目看著他，“我一你的肚子，就知道你有幾天沒吃飯。”

“你這個本事還沒丟呢？”顧海調侃。

白因當真把手進了顧海的襯裡面，冰涼的手掌一到顧海的皮，顧海的立刻了一下。很久沒有這麼涼的東西爬進來，都有點兒不適應了。

“你就是三天沒吃東西！”白因語氣很篤定。

說罷要把手出來，卻被顧海按住了。

“你的手太涼了，放在裡面捂捂吧。”

白因還真沒客氣，好久沒這種福利了，得好好重溫一下。

倆人靠著樹坐下，白因坐在顧海的後，冰涼的手放在顧海的後背上，很快到了一條猙獰的疤痕，沿著脊柱一路延向下，相比之前，腰側的那條疤痕已經微不足道了。

“嚇人的吧？”顧海問。

白因的頭重重地砸在顧海的後背上，低聲問道：“你還恨我麼？”

顧海刻意裝出一副苦大仇恨的口氣，重重地嗯了一聲。

白因心沉重地嘆了口氣。

“其實我當時特不想走，可是沒辦法，有人容不下我，而你當時又躺在病牀上不省人事，我特怕他會拿你的命威脅我，當時我覺得什麼都沒你的命重要。我沒敢進病房瞅你，我怕我瞅你一眼就走不了了。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都覺得特對不起你……”

說到後面，白首長都有點兒哽咽了，沒辦法，當時的景想起來還像是挖他的心一樣。

顧海還是第一次聽白因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心一便鬆了口，“行了，你也甭難了，你這麼一出事，我心裡什麼都想明白了。”

“那你不恨我了？”白因吸了吸鼻子。

顧海豁達地揮了揮手，“罷了，看你這麼多年也不容易的。”

白因的手突然從顧海的服裡拿了出來，到他的臉上，一大勁兒將他的臉扭過來，扳正對著自個，凌厲魅的目直直穿顧海的心臟。

“那你和分手吧！”

顧海看著面前這樣英氣人的面孔，幽幽地問了句，“分手？”

“嗯，你又不喜歡，別再耽誤人家了。”

顧海心裡強烈一震，那種刺激就像是有人往他的經脈裡注了一管毒品，可他還能抑住心的波濤，幽冷的眸子直直地對著白因。

“誰說我不喜歡？”

像白因這種傲的個，能豁出面子這麼直白地表心跡，肯定早已有了十足的把握。這會兒要是有人不買賬，那可真是存心找不痛快。

白因用膝蓋狠狠在顧海的尾骨上頂了一下，顧海下半全麻。

“這是命令，必須服從！”

顧海幽幽一樂，“拿首長的權威來制我？我可告訴我，我這人吃不吃。你要是給我一個靠譜的理由，我興許還考慮一下。”

白因自然知道顧海想聽什麼，可他偏不那樣說。

“強扭的瓜不甜，哥也是爲了你好。”

顧海存心找揍，“是可以培養的，過去那個年代，兩口子結婚前誰也沒見過誰，不是也能過一輩子？”

白因的大手狠狠扼住顧海的脖頸，“你丫來勁了是吧？”

顧海的手指在白因的腦門上，“警告你啊，別給我手腳的，我可是正經人！”

“我讓你丫正經！我讓你丫正經！……”

白首長拿出教訓新兵蛋子的魄力，對著顧經理一頓狂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