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月這麼能給自己找理由，方寒霄也是服氣，不過，倒是省了他的功夫，若是哪天知道了著急，以為總是沒有是自己的問題，愁眉苦臉起來，他還要費心安，倒是個頭疼事。

就讓以為是他的問題吧——畢竟，方寒霄甚為勉強地想，其實也沒錯。

轉到出門這一日，雪尚未完全化盡，但天氣是好天氣，日頭一早就出來了，照在屋檐角的殘雪上，閃著晶瑩芒。

到了隆昌侯府才知道，岑永春把兩人的大舅子徐尚宣也給請來了。

徐尚宣本不想來，挨不過徐大太太連催帶求，沒奈何，他只好來了。

不但他來，他妻子于氏也是一同來的，月頭回有孕，于氏作為娘家嫂子過來看看，囑咐些話，是該當的。

于氏常年在娘家過活，的生活狀態，是許多婦人夢寐以求的典范。

但這好日子不是全然沒有代價，徐尚宣在學業上的進步始終緩慢，正為他不大開竅，徐大太太無計可施，才只好把長子兩口子請托給了于星誠管教，徐尚宣在岳父的訓導下，于兩年前終于考出來了個秀才，但舉試這關他邁不過去，已經連跪兩次了，最近一次，正是三四個月前。

好在他的年紀還不算大，如今已經年底，就是翻到明年去，也不過二十五歲，還能再戰幾科。

徐尚宣考不上去，于氏作為憲之，如今也只好稱一聲秀才娘子，這份在隆昌侯府里來往的人家里算不得什麼，故此岑夫人知道上門，也沒見，只推托一聲忙，就讓把領到媳婦那里去了。

瑩月也是差不多的待遇，瑩月無所謂，還不想見岑夫人呢，于氏一般沒什麼興趣見，但際應酬這回事，不是以興趣論，禮數擺在這里，岑夫人對長媳家中來人避而不見，連個安也不讓去請，這就是怠慢。

于氏就有些不悅。

月不知道，見到來，還先笑問了一句：“大嫂，你來得倒早，可先去見過我們太太了？該先見一下，我人領你去吧——本該我親自領著，不過我月份輕，又才落了雪，太太擔心我，怕我出去或是不甚跤，或是沖撞了什麼，就不好了。所以這陣子只我呆在屋子里，連日常的請安都我不必去了。”

于氏聽這一通話，似解釋似炫耀的，不聲地候到說完，才淡淡地道：“大姑多慮了，我們不是那不懂道理的人家，才一進門，我就提起要去給夫人請安，只是夫人說忙，不曾見我。”

瑩月正好被引進來，就便補了一句：“大姐姐，我也說了，你們太太也沒有見我。”

是不想被月挑刺，所以搶先說出來，但這麼一來，月臉就僵了，想描補一下，瑩月清澈眼神睜著，似乎好糊弄，于氏卻是一臉了然，這話就說不出來，了，只能出來一句：“那是不巧了，太太今兒真忙。”

于氏雖不悅，也不想存心給孕婦添堵，笑著應了一句：“是呢。”

當下各方分賓主坐下。

月請瑩月時夸張說的是肚子大了，其實并沒有，才查出有孕，如今也就大約兩個月，看得出什麼，形和從前一般無二，只是作變得緩慢，往下坐時，還要丫頭扶著。

瑩月坐在于氏下首，還高興的，要是一個人來，那就得挖空心思尋話和不甚合得來的長姐寒暄了，有于氏在，就省事多了，只管跟著附和一二便是。

想得沒錯，于氏是長嫂，既然來了，這個大梁自然是要挑起的，尋著話，一句一句地和月說起來。

瑩月開始附和，漸漸有點神游，心智尚小，對孩子經不興趣，也不上。

但月眼神掃過幾回，看不慣這幅置事外的悠然樣子，冷不丁開了口：“三妹妹，你親的日子可比我久得多了，怎麼至今還沒有消息呢？”

瑩月：“——也沒有早很多啊。”

就幾個月麼。

“總之是不時候了。”月原就有些上挑的眉眼更往上揚了揚，表似笑非笑，“你也該上心些，別一天只知道傻吃傻玩，做了人家的媳婦，這肚皮爭不爭氣，可是第一等要的事。三妹夫年紀又比你大，便是你不著急，他可不一定。”

的話不好聽，但瑩月想了想，可能——方寒霄是真的有點著急的吧？都問過幾回了。

不過，也不是的錯嘛。他不會，有什麼辦法呢。

就很坦然，慮及方寒霄的面子，他應該不想別人知道他不會，還把這點替他瞞了，只道：“大姐姐，我知道了。”

瑩月態度不算不好，但沒造想達的打擊力度，月可不滿意——從前對瑩月沒有這麼多心思，這個老實得不得了的庶妹在眼里幾乎是明的，就是斗，一般也是去跟惜月斗，但打從瑩月代替出嫁以后，每見一回，這個當初不起眼的小庶妹都顯得更鮮亮一點，好像一顆寶珠一樣，一點點被人拂去塵埃，出底下流轉的華。

看在月眼里，就是越來越扎眼。

一個人過得怎麼樣，不心，累不累，有沒有煩心事，真的從外貌上就看得出來。

“自家姐妹面前，你何必佯裝，就老實說了罷。我是做姐姐的，才提醒你兩句，你不抓些，底下那些小賤人們了心思，搶在你前面養出來，占了你長子的位置，到時你哭都晚了。我告訴你，別以為他現在新鮮勁兒沒過去，還對你好，你就大意，這天底下的男人，都差不多，擺在心頭第一等的，都是子嗣，你院里要是有誰現養出來一個，妹夫的心立刻就被勾過去了。至于你，”月挑起角笑了笑，“現在不論對你多好，那都是做不得數的。”

于氏聽得微微皺眉，月這番話似乎沒錯，但聽著怎麼有那麼點不對勁呢，跟盼著人家夫妻失和似的。

在婆家時候，跟姑子們都不甚，但大致脾是知道的，月這麼不饒人，各自婚嫁了還要給來看的妹妹排頭吃，有點看不過眼，想說話，瑩月已先道：“哦。”

于氏：“……”

無奈了，這也太好兒了吧？都出嫁的人了，怎麼還好似泥的一樣。

正想著，瑩月補了一句：“不過，我家里和大姐姐家不太一樣，現在沒有大姐姐說的那些人，所以應該沒事。”

這一句補得很脆亮，眼里閃著的乃至有點調皮，顯然，是故意的。

立后的石楠腰板都跟著直了直。

于氏咽下了到邊的話，舉起茶盅來，掩住了將泄的笑意。

月就很堵心了，沉下臉道：“——你這是什麼話，別的還罷了，嫉妒這一條，是犯了七出的，我們徐家的姑娘出門子，可不能帶著這小家子氣，沒得把門風都敗壞了。”

公侯之家，爺們屋里擺兩個人多正常，月對這條規則還真是接的，至于心里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好，也不敢宣之于口。

讓岑永春把他的房里人都打發走？不可能的，恐怕岑夫人知道了，得先把打發回娘家去。

瑩月慢吞吞地：“——哦。”

其實想說點什麼，想一想，又算了，跟月就是沒有話講的，思想也差得遠。

打個比方說，方寒霄要是納別人，不會鬧騰，也不會阻止，可是肯定不會再喜歡他了，更不會給他的這種讓很不舒服的行為說話。

……

瑩月忽然走了一個大大的神。

喜歡？

怎麼會想到把這個詞用到方寒霄上？從前好像一直都沒有這樣想過——當然喜歡這個詞本沒有什麼稀罕，喜歡玉簪石楠，到方家以后，也喜歡小姑子方慧，但不知為什麼，一旦把這個詞用到方寒霄上，好像它就不再像原來一樣是個單純的詞了。

不是變得不好，相反，是太好了。它所現的不但有親近溫暖，還多了芒閃閃。

這一層，從的心里生出來，讓整顆心都變得無比快活。

這實在是個很尋常的時刻，甚至還是個不怎麼愉快的時刻，因為對面坐著的是坑害過并且現在還在拿話針對的長姐，但一點都不再放在心上，連反相譏的力氣都懶得跟廢了。

因為只是很開心。

這份開心占據了瑩月全部的心思，以至于分不出來一點來去跟月生氣。

還有什麼好生氣的啊，開心都要開心不過來了。

瑩月努力地咬著——現在要是笑出來，一定顯得很傻，說不定還要把月跟于氏都嚇一跳。

因此忍得很辛苦，學著于氏，也把茶盅擋到邊。但心頭的緒擋不下去。

喜歡方寒霄。

想到這一句，的臉剎那間又似火燒，十分開心里，有五分都變作了。

不過，也沒什麼吧。

瑩月努力說服著自己，他那麼好，喜歡他一點有什麼呢。

他是的夫婿，是可以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