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倒是一派平靜的口吻:“都要走這麼一遭的。沒事。”
由於醫院探視時間有限製,我們並沒有待多長時間,回到家的時候,父母正在午睡。我輕輕推開房間門,顧魏正站在書牆前,安靜地端詳著書架上的圖冊,手劄,照片以及各種民俗小。聽到開門聲,他轉過頭,笑得淡而溫和。
午後的裡,我剎那有點恍神,想起一句歌詞——
i've been waiting ,
i've been searching
for a beautiful one like you。
“表這麼虔誠,許的什麼願?”他指著的書格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17歲的時候,在玉龍雪山上,我裹著一張大披肩,對著不知名的東木雕,閉著眼許願。
我搖頭:“不記得了。”
他從背後將我攬進懷裡,下磕在我頭頂,默不做聲。
我覺出些不對勁:“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看著牆上被我畫滿各種標記的地圖。
過了很久。他才慢聲道:“我從醫,家人,朋友,大都是醫生,所以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能我沒辦法,在你35歲之前,陪你把剩下的11個省走完。”
我握了握他的手:“沒關係的。”
“世界很大,生命有限,你希等你有了另一半,他可以和你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這是我手劄扉頁上的話,“校校,我很抱歉。”
我轉抱住他:“那我就在你心裡走,那裡有個更大的世界。”
曾經,我想走過那些地方,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擁有的太有限,不希生命終了的時候心中空曠。現在,我和你一起,相攜老去,即使沒有遍走天涯,心中亦滿溢。
醫生說,這是他聽我說過的最聽的話。
吃完晚飯,醫生被林老師引著去了客廳,我被娘親扣在廚房間洗碗。
我豎起耳朵注意著客廳裡的況。
林老師:“顧醫生是哪裡人?”
顧魏:“我是x市人。”
林老師:“這次放假放多長時間?”
“啪——”廚房移門被娘親拉上,“多長時間了?”
我老實回答:“林老師出院之後沒多久。”
“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發乎,止乎禮。但是是奔著結婚去的。”
“兩個人都這麼想的?”
我看著娘親:“媽,顧魏不是個隨便的人,他很早就想見你們了。”
客廳裡——
林老師:“我們校校,現在還小——顧醫生有什麼打算?”
顧魏:“我希二老能允許我和一直走下去。婚姻大事,等到畢業工作穩定之後。我尊重的意見。”
醫生筆跡:其實怎麼可能不張。
(我基本沒看出來。)
醫生:林老師很減。
(……)
晚上,三間臥室。我在中間,左邊主臥,右邊客房。
我趴在床上,豎著耳朵聽,哪邊都沒靜,遂過手機發短信。
我:睡不著……
醫生:數羊。
我:數羊也睡不著……
醫生:我手邊沒安眠藥。
我:你給睡不著的病人都開安眠藥的?!
醫生:嚴重的直接靜脈注。
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低頭笑到睫遮住眼睛的壞樣,於是我不淡定了,迅速跳下床,開門,左右環顧:三間臥室門都關著,客廳一片黑暗,甚好。
轉到客房門口,一開門,我就驚豔了。
醫生穿著墨綠的睡,襯的皮羊脂玉一樣,摘了眼鏡,被子隻蓋到腰,整個人以標準的人春睡圖姿勢側臥在床上,左手撐著腦袋,右手拿著手機,臉上帶著我想象的那種壞笑,看到我突然進去,表有點呆。
我關上門,腰,一臉正氣地做口型:“顧魏同誌,你怎麼能這麼淡定!”
顧魏坐起來:“怎麼了?”
我:“你是來見老丈人丈母娘的!”
顧魏:“啊。”
我:“難道不該心忐忑麼?”父母一直沒有個明朗的態度,我心裡的不安像是沸騰前一秒的熱水,就快撲出來了。
顧魏失笑:“我是娶老婆,又不是搶銀行。”
“娶老婆”三個字讓我瞬間淡定。他把我拎上床,被子一包,手指理了理我的頭發,我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在被子裡拱來拱去,肯定拱了個鳥巢……
顧魏:“剛才跟你爸,我該表態的都表態了。”
我:“林老師沒為難你?”
顧魏:“沒有,不過問題肯定有,這會兒應該正在跟你媽商量。”
我:“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商量商量?”
顧魏:“商量什麼?”
“……通關籍?”好像確實沒什麼可商量的。
顧魏隻是笑,並不說話。我靠在他懷裡,出神地看著牆上掛著的油畫,田園農莊,正好,讓人生出滿心的。
“顧魏,給我唱首歌吧。就上次世界電影之旅裡的那首。”
“歌詞不記得了。”
“那就哼吧。”
顧魏的聲音很好聽,彆人不知道,反正我是很用的。於是,我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六點就醒了,半閉著眼睛,額頭頂在醫生的背上,往洗漱間走,經過廚房,門開著,爹媽都在裡麵——這心裡有事兒的人果然都睡不著懶覺啊。
娘親手上拎著鏟子,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我當時意識還沒完全清醒,被這麼一掃描,瞬間一張,口而出:“我們什麼都沒做。”說完我就後悔了……
林老師很蹩腳地緩和氣氛:“春卷,春卷要焦了,要焦了。”
我敏銳地察覺,今天要挑大梁的,是我媽。
男人和人對於見家長,張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比如我,第一次見醫生父母,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做什麼得說什麼合適會不會辭不達意夠不夠嫻良淑德是活潑點還是穩重點等等等等,恨不得自己是薛寶釵上長輩們人見人。而醫生,第一次上門拜訪,肢行為外在表現上比我淡定得多,他主要張的,是怎樣說服我父母我們彼此合適並且將來可以共同生活得很好,最好還能給出一個穩妥的五年計劃。
所以晚飯後,聽到林老師說“林之校,陪我下樓散步”時,醫生對我淡淡一笑,坐到了我媽對麵。
我媽慢條斯理地給他倒了杯茶。
這是準備各個擊破麼?!
出了電梯,我一把勾住林老師的胳膊:“爸,你昨晚和醫生聊了什麼呀~”
“沒什麼。”
“林老師,我很嚴肅的!”
“這事兒是很嚴肅。”
“您好歹個口風,您是支持呢,還是特彆支持呢?”
“不是特彆特彆支持。“
我頓在原地。
林老師斜了我一眼:“我也沒說不支持,你張什麼?”
“我媽道行太高,我怕顧魏骨無存。”
“嘖。”林老師搖頭,“大不中留。”
我挽過林老師的胳膊,慢慢往前走:“爸爸,我們之前已經經曆過不波折,有來自自己的,也有來自彆人的。一路走過來,我想得很清楚。我想和顧魏在一起,兩個人長長久久。”
散完步回家。
娘親:“林之校,你來。”
我想了想,坐到了顧魏邊。
“顧魏。”林老師第一次醫生的全名,“你們兩個都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未來的日子是你們自己過,原則上,隻要你們自己想清楚,我們不乾涉。”
“我們就校校一個兒,林家也隻有一個孩。我們不求以後騰達富貴,隻希過得平安健康。”媽媽轉過目著我,“都這麼大了,也沒進社會打磨打磨,心又直,我們是一直希,能把留在邊的。以後留在x市,我們不能常見到,心裡是真的舍不得。可是,一輩子陪在邊時間最長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子而是伴。我們也是幾十年過來,才明白,什麼是年夫妻老來伴。你們倆以後的路還很長,互相商量著照顧著,好好走。”
顧魏向父母點頭:“之前,我一直把林之校當做未來妻子對待,未來,我會儘我最大努力。”
那晚,我莫名落淚。
醫生筆跡:
(明明是普通的上門拜訪,為什麼最後了上門提親的架勢?)
醫生:一步到位。
自從父母首肯後,顧魏整個人顯得輕鬆了許多。
“醫生,你走路都有風了好麼?”
“啊,神力會使重增重。”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放假第三天,被印璽電召去婚紗店。我和顧魏被迎賓引進試室的時候,金石西裝筆,印璽一襲白紗,夫婦倆正以標準的言小說狀態在落地鏡前深對。
“咳,咳,我們這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反正來的不是時候。
印璽施施然走過來:“我這是讓你提前悉流程,免得到時候自己結婚的時候手忙腳。”原地轉了個圈,“這套怎麼樣?”
我誠心實意地點點頭:“漂亮。金石,你小心有人搶婚。”
印璽嫵一笑,拎起一件小禮服遞過來:“親的伴娘,你也是要試服的。”
我看著眼前的小婚紗:“呃——我能當伴郎麼?”
金石:“可以,伴郎要喝酒。”
我認命地進更間。剛把牛仔t恤掉,印璽就提著子鑽了進來。
“你——”
印璽比了個小聲的手勢:“蕭珊什麼況?進了店就一直坐在沙發上走神。”
三三過年的時候,花99塊錢燒了柱姻緣香。事實證明,佛祖誠不欺我。於是三三桃花泛濫了,用的話說,二十多年的存量全趕著這一年來了……
我試圖把問題簡單化:“一高帥富看上了。蕭珊同誌寧死不屈。”
“不喜歡?”
“,覺,得——不喜歡。”
“嘖,這孩子怎麼這麼矯呢。之前有幾次,晚上十一點多了打我電話,印石一接,那頭除了歎氣聲什麼都沒有,多影響生活和諧啊。”
“我已經習慣了……”
印璽歎了句“我待會兒給疏通疏通思路”就鑽了出去。
伴娘禮服是前短後長的款式,我換好之後,著頭皮走了出去:“印璽——”
彼時,顧魏正坐在沙發上和金石聊天,看到我出去,定定看著我,眼睛慢慢,慢慢地瞇起來。
目不善。
我覺得自己被釘在原地彈不得,一熱氣往臉上竄,遂咬咬瞪回去,心裡默念“大庭廣眾之下你收斂一點收斂一點收斂一點……”
“怎麼樣?好不好看?”印璽走過來,“醫生?”
顧魏臉上又恢複了那種淡淡的笑容,點點頭沒說話,目卻沒轉開。
嘶——這個人!
我四下張:“三三人呢?”
金石:“剛剛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先回去了,好像是同事來了。”
我和印璽對視一眼,迅速遊移回更間換服。
回去的路上,金石對於我和印璽高昂的興致表示不解:“你們這麼急著往回趕乾嘛?”
印璽和我異口同聲:“看戲。”
路上,我簡單地向印璽介紹了一下高富帥。此君姓肖,才貌兼備,窩藏在中日合資企業裡榨同胞的勞力,和三三們設計院有長期合作關係,在各種機緣巧合下,對蕭工程師一見鐘,玩命狠追。奈何正直的蕭工從小生活在馬列主義的輝旗幟下,立場堅定,寧死不從,於是——就一直焦灼到現在。
“停車。”印璽眼尖地發現了當事人,“那是咱蕭工不?”
車窗外十點鐘方向300米,一雙對峙的男。皺眉,不說話,表一致得相當有夫妻相。
“甚是養眼啊。”印璽歎,出手機給三三發短信,“親,需要場外援助麼?”
我沒有錯過邊顧魏的反應,揚了揚眉,眼睛慢慢瞇起,然後,一邊的角小幅地往上一挑。多麼純正的腹黑笑。
“認識?”我用隻有我們兩能聽到的聲音問。
顧魏抿抿,沒說話。有況。
我們一直看到蕭媽媽下樓把這對男拎上樓。
午飯前,和三三通電話。
“校校,醫生有讓你到力特彆大的時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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