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翔和葉修的對話，像是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扔進深深湖底，激起一圈漣漪，隨即沒。一群大神哪怕有再多的好奇，這會兒也沒人開口探聽半個字，都是默契地偏開目，裝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葉修沖著孫翔點了個頭，隨即轉向前。其餘人舉步跟上，很快，選手通道裡，又是一片輕輕重重的腳步聲。

這沉默的隊伍忽而慢下。喻文州原本墜在後麵，此時探頭向前一，見對麵俄羅斯隊的選手正在列隊走來，便迅速往最前方趕去。一邊走，一邊就看到周澤楷一步慢似一步，沒走幾步，已經落到了隊伍最末端。

喻文州：「……」

周澤楷你不必這樣的，這次真的不會有姑娘調戲你……

事實上戰鬥民族確實比較嚴肅，不至於鬧出意料之外的事件來。然而即便如此，努力趕到隊伍前方的喻文州，還是到了不小的力。

嗯，理意義上的。

俄羅斯隊打頭的是他們的隊長，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一米九的大高個，白金短髮筆直向上豎著，眉目深刻。中國隊雖然高值雙雙線上，不計兩位姑娘，全隊平均高一米八，在俄羅斯隊的隊長麵前，還是頓時生出矮了一頭的覺。

打得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兒，這時候，就得仰頭看人啊……

那位隊長風度也不錯。即便輸了比賽難免沮喪，看到中國隊走在第一位的葉修，他還是主出手去。一邊微笑? 一邊努力用介於俄語和英語之間的生發音，磕磕絆絆地稱讚：

「China? хорошо！」

俄語特有的捲舌音，讓他口中吐出的音節頗有些難辨。翻譯還沒開口? 葉修已經出手去和對方相握，同時用努力捲起舌頭、卻完全聽得出是講中文的音調? 一模一樣地回了一句：

「Russia? 赫拉笑！」

喻文州分明聽到? 背後不止一個隊員在拉拉扯扯，竊竊私語。

「他們在說啥？」

「赫拉笑啊！就是好? 很好的意思。」

「我去你懂俄文啊？」

「你不是吧？鹿鼎記也沒看過啊？！」

喻文州：「……」

這算是無障礙通嗎？

算嗎算嗎算嗎？

不管怎樣，雙方隊員握過手、點過頭，兩國之間的際義務也就到此為止。兩支隊伍排單列縱隊，錯而過，各自回各自的休息室，一進房間，大夥兒除了七手八腳開啟電視? 佔據沙發上的有利地形，就是各自出手機查賽況：

「看看看看? 對麵誰贏了？我們下一個對手是誰？」

「國對丹麥——毫無疑問是國隊贏了。」中國隊因為半途換人的關係，耽擱了半個小時，其他各組比賽都已經出了結果，這會兒，早已被po到網上。一幫國家隊隊員頭著頭，三五群看一個手機，大呼小：

「荷蘭對瑞典——居然是荷蘭贏? 嘖。他們不是小組第二齣線的嗎？還想再和瑞典隊磕一場呢? 居然這麼不爭氣。」

「韓國對挪威——韓國贏！哎呀隻差了一個人頭分！北歐三小強全滅啊嘖嘖嘖嘖……」

「所以我們下一場要打韓國隊了嗎？」

「來得好！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

「對了下一場我們是主場還是客場？」

「這個不知道……隊長？隊長隊長隊長？」

「為啥喊隊長啊這不應該是領隊的活兒嗎……」

黃天半真半假的抗議當中? 喻文州劃著手機螢幕? 百忙中抬起頭來應了一聲：

「哦? 明天九點籤……」

籤分主客場是明天的事兒。今天，當下，中國隊最重要的事務——或者說，最重大的娛樂，還是收看現場直播的記者會。

鏡頭轉過，俄羅斯隊的所有隊員都出現在了主席臺上，十四人整整齊齊，一個不。

這是他們今年最後一次在世邀賽的記者會上亮相，其中有些人，也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了。

留這片賽場也好，共同承擔失敗後的責難也好，所有人，在一起。

「中國隊發揮得非常出。」和上次一樣，被要求評價今天比賽的時候，俄羅斯隊的隊長說起中國隊，仍然是一片坦坦。分析失敗原因時，也對之前的心理戰毫不避諱：

「可以說從一開始，我們就陷了中國隊的將計就計當中。」

「您的意思是指——」

「我們錯估了對方的實力。特別是，那位替補上場的戰鬥法師。」

中國隊的選手休息室裡咳嗽聲四起。大家一邊神怪異地互相掃視——特別是努力地瞄葉修，一邊看著電視螢幕上，俄羅斯隊隊長邊，另一位選手神莫名地加了一句：

「畢竟誰也沒想到，一位還需要臨場看技能點的替補選手，能夠發出那樣的戰力。」

這一下，連現場的大半中國記者，也跟著怪異地咳嗽了起來。

啥臨場看技能點啊？啥替補啊？那位纔是正主，不，纔是一葉之秋的原主好嗎！

要是以孫翔為基準，下調一線來估量那位「替補」的實力，進而決定本場戰，不得不說，俄羅斯隊真的是被坑苦了……

連片咳嗽聲中又站起一個記者。一番接力流之後，現場翻譯帶著極其微妙的神，平平闆闆地傳達了一句：

「所以您覺得，中國隊是故意製造事故，以便更換替補上場嗎？」

「我靠！」

「這貨哪國的？」

螢幕中現場中國記者人人側目。休息室裡，黃天和方銳一起了起來。然而真沒人認識這貨是哪國的，看長相，高鼻深目，貌似全歐洲人都長這樣。大夥兒也隻能一邊暗自畫圈圈詛咒，一邊豎起耳朵，聽翻譯轉述俄羅斯隊長的回答：

「我們並不這麼認為。據我們所知，中國隊的正選隊員，是意外摔倒時手腕傷——沒有人，沒有任何一位電競選手，會用寶貴的手腕為代價，故意製造——如您所說的——事故。」

「嘖嘖嘖嘖嘖嘖嘖嘖。」

「戰鬥民族人不錯。」

「耿直！」

「坑他們都坑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然而該坑還是要坑啊……」

「越是耿直，坑起來越是愉快不是嗎？」

「別吐槽了，收拾收拾，貌似該我們了。這次誰去？」

——中午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