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時我一家蒙冤,天不應地不靈,結果刑部來人說有人發現了此案的疑點,要過來翻案重審。老丈我一看提出疑點的人竟然是這麼小一個小姑娘家,扎著兩個小鬏兒就來了,頓時覺得上天戲弄,氣得差點一口氣背過去嘍……”張偉益說起當年事,猶自哈哈大笑。
周子秦立即起了好奇心,趕問:“怎麼回事?跟我說說吧?”
黃梓瑕隨口說:“沒什麼,張老伯的一個病人去世了,對方有權有勢,急怒之下遷怒于張老伯,就誣陷他下獄,連當時在藥房幫忙的張大娘也被牽連了進去。”
周子秦怒問:“這混賬病人家是誰啊?怎麼醫不好病還要怪大夫?還連大夫家人也要牽連?”
黃梓瑕挑眉看看他,只說:“又不是只此一例。”
周子秦頓時想起皇帝殺醫,還要殺他們家人的事。其實皇帝明知道同昌公主當時被刺中心臟,絕難救活的,卻還是遷怒于太醫,甚至牽連到親族數百人。
他嘆了口氣,說:“做大夫可真難啊。”
三人便也都不再談論此事了,張偉益想起一件事,又趕問:“對了,黃姑娘,我想問一下,先帝賜給我的那幅畫,我還能拿回來嗎?”
周子秦問:“是那幅上面烏漆抹黑三個墨團團的畫嗎?如今還沒還給你?”
“沒有啊,本來說與同昌公主府那個案子無關,要還給我們的,可后來不知為什麼,就再也沒提起了。”張偉益唉聲嘆氣道,“我行醫數十年,這被召宮替皇上診治,也是人生最輝煌的頂峰了,本想抱著先帝賜給我的畫土的……”
黃梓瑕想著那上面的三團涂,耳邊又想起李舒白曾對說過的話。他說,先皇繪畫用的是白麻紙,而黃麻紙,通常是宮中用來草擬諭旨的。
那墨團的下面,如果藏著東西,那究竟會是什麼呢?
還在想著,周子秦已經拍著自己的膛保證:“本來就是先皇上次的筆,于于理都該歸還給老伯嘛!這個您給我,我去大理寺和刑部跑一圈,看看究竟是送到哪邊去了。其實這東西與案件只是邊關系,到時候費點口舌,應該能拿回來的。”
“哎喲,那我就多謝小兄弟啦!”張偉益頓時大喜,拉著周子秦的手連連道謝。
“沒啥,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古道熱腸,樂于助人!”
黃梓瑕無語搖頭,見張大哥終于從寺廟里出來了,便起說道:“畢竟天氣寒冷,老伯趕回去休息吧,您還要好生將養子呢。”
“你說,那麼一幅七八糟的圖,是誰會拿走啊?我到現在都不相信這是先皇的手筆呢。”
在回去的路上,周子秦念叨著,思忖該去哪兒尋回那幅畫。
黃梓瑕微微皺眉道:“不是畫。”
“哎?不是畫嗎?我就說嘛,上次我們看出來的三個影跡模樣,真是七八糟,得勉強想象才能扯上一點關系。”
“不,我的意思是……”黃梓瑕見周圍行人寥落,并無人注意這個角落,才低聲音說,“宮中的黃麻紙,多是拿來寫字的,而畫畫時用的,該是白麻紙。”
周子秦倒吸一口冷氣,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黃梓瑕與他對,點了一下頭。
“先皇得的是怪病,在臨死前已經分不清黃麻紙和白麻紙的了,所以拿錯了?”
黃梓瑕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是!”
“那是什麼?”周子秦眼中充滿求知地看著。
黃梓瑕無奈說道:“先皇久在病榻,當然是邊人幫他拿的紙張。就算他意識恍惚辨不出,難道邊那麼多人都認不出來?”
周子秦點頭,若有所思:“所以……其實當時先皇是在——寫字?”
“對,而且,很有可能,寫的是非常重要的諭旨。”
周子秦瞪大眼睛,問:“那麼諭旨的容是……三團墨跡?”
“我敢肯定,諭旨的容必定是藏在被涂的那三團墨跡之下。”黃梓瑕神凝重道,“可為什麼會被人涂改,又為什麼會被作為畫而賜給詔進宮診病的張老伯,我就不知道了。”
周子秦興地一拍的背,說:“不用想了!等我們拿到那張畫,我用菠薐菜調配的那種藥水一刷,后來涂上的那層墨會先消退,我們就可以瞬間看見后面呈現出來的字跡……”
“然后,整張紙上所有的墨跡全部褪,消失無蹤?”黃梓瑕問。
周子秦遲疑了一下,說:“呃……這個,好歹我們看到了被掩蓋住的先皇的諭旨啊。”
“然而這麼重要的證,就會永遠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而你看到了,又有什麼用呢?若這東西真的很重要的話,你說的話,或許無人相信呢?或許對方因此而對你下手,要置知曉的你于死地呢?”
周子秦發出類似于牙痛的吸氣聲:“不會吧……這麼嚴重?”
“你說呢?”黃梓瑕抬眼看向天邊。沉沉的彤云在長安之上,一片灰蒙蒙的霧靄,揮之不去,散了還聚。
“那幅畫,鄂王的母妃陳太妃曾有一張仿圖,即使在患了瘋病之后,還依然藏著。所以我想,也許鄂王在翔鸞閣上的所作所為,與此畫也有不可分割的關聯。”
周子秦頓時臉都白了:“這……這很有可能!所以那幅畫,實在是太……太重要了!”
“所以,第一,我們得找到那張畫;第二,我們得妥善保護它,絕對不能損;第三,在不損的況下,還要剝離上面涂上去的那一層墨,顯出下面的字跡。”
黃梓瑕三點說出口,周子秦的臉上出痛苦與快樂并存的表:“這麼有難度的挑戰,我喜歡!”
黃梓瑕問:“準備如何下手?”
“當然是——去易記裝裱鋪,抱那個老頭兒大,看看能不能套出剝墨法之類的絕學了!”
他拍著口,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黃梓瑕便說道:“那就祝你馬到功了。”
“放心,給我!”周子秦說著,轉走了一步,又想起什麼,趕退回來,說,“崇古,我能不能問個好像很嚴重的事?”
黃梓瑕點頭,看著他問:“什麼?”
“就是……萬一我們把上面那團涂剝掉后,發現下面空無一,兒先皇就是駕崩之前神志不清,涂了一張畫……”
“先皇筆那麼多,宮中收藏著幾十上百幅呢,若真是涂的,毀掉了反倒是好事,免得流傳出去,你說對嗎?”
周子秦點頭,但還是說:“崇古,這可是先皇筆哎……”
黃梓瑕十分認真地看著他:“有人連展子虔的畫都潑了朱砂,你覺得哪個更嚴重呢?”
“也是啊……反正就算毀了,我只是為了保全先皇的名聲而已。”周子秦立即轉過彎來,揮揮手向著前沖去,“崇古,等我好消息!”
“西市不在那個方向!”
“廢話!大年初一誰家店鋪開門啊?我直接去易老頭兒家堵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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