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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 第156章舊游如夢(2)

一句話出口,瞬間所有人都如被施了定法,全都站定在了當場。他們其實也看不出手中的令信是什麼,但見如此氣勢,個個都覺得茲事大,只能面面相覷,然后怔怔回后面的范元龍。

范元龍一時也被黃梓瑕震暈了,他一溜小跑到黃梓瑕面前,抬手去接那個令信,想仔細看一看,黃梓瑕反手將令信在他的臉上輕輕拍了拍,笑道:“好啦,還是請范將軍出來吧,夔王爺來了,你說他不出來迎接,合適麼?”

范元龍頓時蔫了,他雖不認識李舒白,但看見他負手站在人前,一派清貴倨傲之氣,又想起最近夔王確實在附近失蹤,嚇得茫然失措,還在思索該如何驗證對方份,只聽得后有人笑道:“咦,楊公公,多日不見,頗有威勢呀。”

黃梓瑕抬頭一看,正從側門含笑走出的人,面雖略顯蒼白,但那種沉靜溫,如春風如旭日的氣度神,令人不由神往——

黃梓瑕忍不住低低了一聲:“王蘊……”

王蘊朝點點頭,然后走到李舒白面前,抬手施了一禮:“見過王爺。聞說王爺于山道遇險,我等都十分掛懷。如今幸得上天庇佑,王爺安然無恙來到都府,真是社稷之幸,黎民之福!”

李舒白微微一笑,道:“皇上安康才是社稷之福,怎麼幾日不見,蘊之都大變樣了——莫非之痛,也能影響口舌麼。”

王蘊神微微一僵,下意識地側臉瞥了黃梓瑕一眼,卻見正給范元龍出示那個令符,神毫未變。

他又微笑道:“王爺真是開了天眼了,怎麼知道我前日隨西川軍進山搜尋時了點傷?要認真說起來,我也是一片衷心為了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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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回過目瞥了他一眼,見他臉十分蒼白,忍不住問:“請問王都尉傷在何,是否要?”

“并不要,只如玫瑰花上的刺,輕輕在我心口上了一下而已。”王蘊笑道。

黃梓瑕微微一哂,也不說什麼,只笑道:“我和夔王爺都易容改裝了,王都尉還能一眼就認出我們,真是好眼力。”

“不是好眼力,實則是我先聽到你的聲音,然后才趕出來的。”他毫不瞞地笑道,凝視著的目幽遠綿長,“我一路往蜀郡而來的時候,也曾無數次想過,到了這邊之后,能恰巧遇見你也說不定呢……剛剛聽到你的聲音時,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黃梓瑕默然低頭,而李舒白已經走過邊。跟了上去,與含笑看著的王蘊肩而過,跟著李舒白的步伐。

周子秦十分郁悶。

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節了,眼看范節度就要到郡守府了,可關鍵時刻,居然找不到黃梓瑕他們三人了。

“不會是出事了吧?不會是在哪兒玩得太開心忘了我吧?不會是……”還沒等他琢磨出個原因來,外間已經報進來:“爺!范將軍來了,他的隨行親兵隊已到府門口。”

“好吧好吧,趕跟著我爹出去迎接吧。”周子秦整了整上的玫瑰紫蜀錦袍,跟著周庠到門口一看,范應錫正從馬上下來,一看見周庠,只來得及拱了一下手,便趕到后面一匹馬前,恭謹躬道:“請王爺下馬。”

周子秦一看下來的人,頓時張得下都快掉下來了。

黃梓瑕跟在李舒白后,快步走向周庠,并在行禮之時,向著周子秦眨了一下眼。

周子秦頓時搐,狠狠瞪了一眼,用口型問:“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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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給他一個“你猜猜”的眼神。

周子秦正在無語,聽到范應錫對周庠說道:“我真是該死!顧著在山上搜尋王爺蹤跡,卻沒想到王爺得天庇佑,自然早已安然無恙。可恨犬子妄誕,沖撞了王爺,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哪里,也是本王不引人注目,因此藏了行跡,你家公子又何嘗知曉本王份?”李舒白扯起謊來也是冠冕堂皇,面不改,“只是他邊侍衛蒙蔽主人,本王已略加懲戒,相信你家公子日后定能遠離小人,就大。”

“下萬死,下待會兒回家,定要打死那小畜生!”

范應錫說的跟真的似,他兒子范元龍在若篩糠。不過大家也都知道,父子倆就這麼回事,所以隨口笑著勸了幾句,魚貫府。

黃梓瑕跟在李舒白的后,走進正門,直正堂。經過后堂,便是郡守的居,三重院落后面,就是花園。

青石鋪設的院落,中間走得多地方已經被踩出一道淺淺凹痕。這是曾雀躍過、疾奔過、漫步過的地方,那上面,似乎還留著的足跡,留著永遠逝去的

前方,兩株芭蕉,一畦玉簪。花圃之外,青磚之上,曾停過親人的尸眼前還清楚地浮現著被白布覆蓋的自己最親近的人的軀,而如今這里已經張燈結彩,耳邊竹聲聲,鋪陳著一場盛宴。

的家,永遠一去不回頭的幸福人生。

盛景永在,人事已非。曾含笑凝的人,永遠消失在了過往之中。

著眼前與當初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景,不覺鼻子一酸,眼圈也漸漸紅了起來。

抖的手,在此時,卻忽然被人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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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舒白。在經過拐角走廊時,在所有人的目被遮住之時,他輕輕地握住了的手。

修長而有力的手掌,將的手包在溫暖之中。

這一剎那仿佛靜止,卻又仿佛只是須臾。抬頭看見他的面容,看見他關切的眼神,深深地

后面的人已經跟上來,他的手也松開了。黃梓瑕與他又恢復了默然跟隨的狀況,跟著他的腳步,向著前面慢慢走去。

只是的心里,已經不再凄苦疑懼。知道自己并沒有失去最后的依靠。在這個仿佛被整個世間拋棄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會永遠站在邊,在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攜起的手,給最強大的力量。

正堂設了十二個席位,李舒白在上首,范應錫與周庠左右陪著。黃梓瑕與張行英在下首座,抬頭一看自己的左右,頓時愣住了。

左邊正是那位周子秦的準妹夫,齊騰。

右邊沉默跪坐在那里的,卻是禹宣。

張行英頓時激了,趕悄悄地喊禹宣:“恩公,你怎麼會在這里?”

禹宣神沉默,此時抬頭看了看他,不由得略微詫異:“你是……阿寶的叔叔?”

“正是!阿寶至今還念念不忘恩公您呢!”

禹宣默然一笑,但他心事重重,沒有再搭話。張行英也只好不再說話了。

周庠為主人,率眾舉杯先敬夔王;范應錫為西川節度使,先敬夔王并自罰一杯;周庠是主其他人是客,眾人舉杯敬他;范應錫是節度使而周庠剛赴任,兩人干了一杯……

宴席才剛剛開始,那紛繁熱鬧的陣勢就已經讓人架不住了。周子秦給黃梓瑕使了個眼,兩人地出了大堂,跑到旁邊小廳喝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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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古,你給我從實招來!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一下子就跑到范將軍那邊去了?”

黃梓瑕吃著點心說道:“放心吧,沒有欠范應錫人,反倒是他給我們抓了個把柄。這個還要多謝他家那個臭名昭著的兒子呢,想當年我盯了他多久,對他簡直了如指掌。”

“你盯著誰?”周子秦問。

黃梓瑕趕搪塞:“你難道不知道麼?都府小霸王范元龍啊,這名字在京城都如雷貫耳。”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他說著,又想起什麼,趕拉起,說:“走,我們去看看公孫大娘今晚的劍舞準備得怎麼樣了。”

公孫鳶與殷正在花廳之中。臨水的軒榭之上,前面的小船碼頭已經擺好座椅。而水榭已經清理出來,如今懸掛好了大幅繡花紗幕作為背景,燈從后面照過來,錦繡絢爛,朦朦朧朧罩在帳前的公孫鳶上,令離合,如玉流,不能直視。

在旁邊正吃著飴糖,看見他們來了,便起用棉紙包了兩塊糖給他們。

黃梓瑕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飴糖,果然雕了一只燕子的模樣,如剪的尾羽,舒展的雙翼,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不由得驚嘆,再一看周子秦手中的,是只正在打盹的貓,那種慵懶的神態還保留著,只可惜已經被周子秦一口咬掉了半拉腦袋。

周子秦也頗覺尷尬,張了張,說:“這……我能吐出來麼?”

公孫鳶笑道:“本來就是吃的,何況下午雕了許多,你再拿一只就好了。”

周子秦開心地挑了一只小老虎說:“給我妹妹那個母老虎帶一只……哎,糯米紙還留在上面啊?”

他將包在飴糖外面,防止糖黏在一起的那張糯米紙撕下來吃掉了,說:“我特別喜歡吃這個。”

黃梓瑕無語:“你剛剛是不是沒吃飽?”

“廢話,那種場合,你能吃得下?”他說著,把自己那個飴糖雕的貓拿起來,一口吞掉了。

公孫鳶抿一笑,說:“捕頭既然有空,那就幫我放一下燈籠吧,這個牛皮燈籠這麼重,我拿起來可不方便。”

“哦,好。”周子秦把糖老虎用棉紙包好,塞進懷中,趕幫他們將牛皮燈籠放好。

這種燈籠有個好,外面罩著厚厚牛皮。這牛皮是活的,可以用它遮住全部一半或者一部分芒,調節燈所照的地方。

公孫鳶讓他幫自己擺好燈籠,遮住面向觀者的那邊燈,讓四道線只照向臺上。

今晚沒有月亮,周圍天已暗,又熄掉了所有燈籠,只剩下線照在水榭之中,紗幕之前,公孫鳶上。

手持一長一短兩柄劍,站在水榭正中,轉了一圈悉舞臺。

素來飾簡素,然而今晚要表演劍氣渾舞,自然穿上了舞。這是一件織金流云圖案的錦麻麻的簇金繡在厚實鮮艷的蜀錦之上閃耀輝,燦然迷人。盤了高高的螺髻,發髻上有金簪三對,花鈿無數。而這些鮮艷奪目的裝飾,似乎全都是為了襯托而存在的,的容,能讓所有看見的人忘記的裝束,只能贊嘆的容

黃梓瑕不由得想起了大明宮蓬萊殿曾仰過的王皇后。不由得心馳神往,遙想十幾年前,揚州繁華之中,韶華極盛的這六個子,該是如何人的模樣——

只可惜年華已逝,散作流螢。

著公孫鳶,心想,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嫁人?當初為建了云韶院的人是誰?為什麼他們沒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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