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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 第153章漫卷火龍(2)

頂著滿街的嘲笑,周子秦終于跟著他們到了客棧,跑到后院一看,一個小火爐上熬著一個砂鍋,張行英坐在小板凳上,正一邊輕輕扇著火,一邊掀開蓋子朝里面看的湯藥。

“張二哥!”周子秦頓時大吼,沖進來差點沒把藥爐給撞飛了,“你不是去漢州了嗎?怎麼在這里啊?”

張行英被他嚇了一大跳,趕護住砂鍋,說:“小心小心,再熬一會兒就好了。”

“出什麼事了?你生病了?傷了?”

黃梓瑕見張行英結結說不出事的來龍去脈,便在后面說:“他和朋友在路上遇險,所以帶著他先回來了。”

“什麼朋友啊?張二哥好像是一個人上路的呀。”周子秦說著,探頭往屋看了看,頓時大驚,“景毓?”

“周爺。”景毓躺在床上,轉頭朝他勉強一笑,又說,“哦,不對,是周捕頭。”

“你也險啦?為什麼呆在這里呀?”

“我……自然是呆在王爺邊比較好。”景毓的目看向李舒白,低聲說:“只是……如今這形,恐怕會拖累王爺……”

“別說這種話。”李舒白打斷他,“安心養傷。”

景毓艱難而激地點點頭,外邊張行英捧著藥碗進來,說:“我在端瑞堂的時候,學過煎藥的,這碗藥的火候現在應該差不多,趕趁熱喝下吧。”

李舒白接過藥,親自在景毓床頭坐下,將藥吹涼。

景毓趕倚枕坐起,低頭接過藥,不敢讓他喂自己喝藥。周子秦在旁邊坐下,看著景毓喝藥。

黃梓瑕拔下自己頭上的玉簪,坐在桌前漫不經心地畫著,盤算著今日所探得的線索。

漸暗,黃昏夕收斂。眾人在店一起吃了飯,周子秦舍不得走,一直在呱唧呱唧說到快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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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最后都無奈了,拉起周子秦說:“你還是讓毓公公早點休息吧,別驚擾他了。”

“我不走啦,就在這里睡好了,免得這麼晚回去又一大早跑來,多累啊。”周子秦說著,又眼睛亮亮地看著,“崇古,你房間的床大不大?收留我一夜吧?”

黃梓瑕背脊一寒,正要拒絕,后面李舒白的聲音淡淡傳來:“不大。”

低頭,向李舒白行禮。

周子秦沮喪地說:“好吧,我去開上房。”

“記得幫我們也結一下前幾天的房錢。”黃梓瑕趕沖著他的背影大喊。這個是當然的,從俘虜那邊繳獲的錢,差不多都要花了,還是讓周子秦這個冤大頭出吧。

好容易周子秦安頓下來了,幾個人得了清靜,各自休息。

睡夢之中,忽然聽得外面驚呼聲大起。

黃梓瑕驚起之時,剛看了一眼映在窗上的火,李舒白已經在外面敲門:“起火了。”

立即起穿好服,因為還要束,難免耽擱了一點時間。等出門時,周子秦都已經踉蹌地跑過來了:“不得了、不得了啦!”

李舒白和黃梓瑕沒有理他,先就著火奔到景毓的房間。

空氣中已經有了濃重的煙味,張行英已經在景毓房中,而客棧店面里的人都已經蜂擁而至,全都跑到了小天井中。

“這火……這火起得太猛烈了!”

只見客棧前面已經全是大火,黑煙滾滾,已經涌向景毓這個房間之中。

李舒白和黃梓瑕曾在閑逛都府夜市的時候,談論過對方下手最好的方法就是火燒客棧。然而他們也觀察過這座客棧,在起火的時候,是十分容易就能逃的,要在這里實施暗殺,除非——

黃梓瑕立即站起來,提起凳子砸向窗戶。窗欞應聲而落,他們看見窗外已經全是烈火,前后左右所有院落,居然幾乎在同一瞬間起火,他們被包圍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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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居然真的為了誅殺他們,而將周圍所有的建筑都引燃,連這整片城區化為焦土都在所不惜。

在四面烈火之中,他們陷在唯一還未燒到的地方,但濃煙滾滾包圍了他們,這里已經是絕地,幾乎無法逃生的局面。

李舒白微微皺眉,示意張行英扶起景毓,說:“走吧。”

話音未落,外面一陣驚呼,原來隔壁一座年久失修的舊樓,已經轟然一聲倒塌了下來。那些燃燒的梁柱全部砸在客棧院落之,從前面店面逃出來的人全部擁在這邊,此時頓時有幾個人被砸得大聲哀

這客棧在冷落小巷之中,周圍都是廢棄舊樓,此時周圍樓宇全部燃燒,火焰似是從四面八方下來,黑煙滾滾籠罩了位于中間的客棧。

天井中許多人已經被嗆得劇烈咳嗽,甚至有老弱婦孺已經被熏得暈厥在地。

李舒白直接將床上的被子撕掉,黃梓瑕不等他說話,已經拿茶水將布浸,分給每個人一條。

他們用布蒙了面,一起出了房間。火勢危急,而比火勢更危急的是滾滾濃煙。

“煙是往上冒的,彎腰低,下面能好一點。”黃梓瑕伏下,帶著他們往門口走。

煙熏得所有人睜不開眼睛,他們閉著眼睛沿著墻往前走,但墻已經被燒得滾燙,他們本無法索,只能在一片昏暗中連滾帶爬。

“哎呀……”周子秦被地上的一絆倒,手腳并用地爬起來,也不知對方是死是活,他慌慌張張地對方被自己絆到的地方,說:“對不起、對不起。”

黃梓瑕還提醒他一下,一張口卻覺得嚨劇痛,連大腦都開始暈眩起來。膝蓋一,就要跌倒在地。幸好被人抓住了手臂,將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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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你走。”聽到李舒白的聲音,在一片混沌灰暗之中,近在咫尺,令陡然安心。布捂住自己的眼睛口鼻,什麼都不用看,什麼都不用想,只要他帶著自己,就能一直走下去。

仿佛,他的背后,就是自己最安全的地方。

李舒白忽然停了下來。前面是院墻盡頭,他的方向十分出,已經順利找到了后門。

張行英抬腳正要踹門,李舒白卻抓住了他的肩膀,低聲說:“外面有人。”

月黑風高,大火燒在他們邊不遠,嗶嗶剝剝。三面大火,唯一留存的一個出口外,一片死寂。

張行英側耳傾聽,愕然道:“沒有……沒有人聲啊?”

“這麼大的火,唯一的出口,怎麼會沒有人圍過來?”李舒白的聲音也開始微微波起來,“可如今外面,卻一點人聲都沒有。”

“有人在外面守著這扇門?”周子秦忍不住口而出,“難道我們一沖出去,就會萬箭齊發?”

“這里是都府,外面又沒有掩,不可能埋伏下眾多弓箭手。但——絕對有人埋伏在外,沖出去就會被斬殺。”

眾人的背后,都不覺冒出冷汗來。

正在此時,后面的人已經開始向這邊擁過來,有人大喊:“門在那里!快跑啊……”

之中,擁的人一片混,四下擁攘中,忽然轟隆一聲,火四濺——

旁邊燒得朽爛的樓閣,整個傾倒下來,后面的人群頓時擁踩踏,摔倒的、傷的、被火燒的、被燙到的,種種慘聲不絕于耳。

唯有他們五人,被圍困在火堆之中,灼熱的火已經包圍了他們全服頭發都被燎焦,唯一的生路,只有前面這扇門。兩旁的墻都被燒得滾燙,旁邊的樹木盡在燃燒,局勢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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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濃煙之中,煙霧驟聚驟散之際,黃梓瑕抬頭看見前方墻上,有人正在窺視這邊,向著下面揮手致意。

轉頭對李舒白說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正在等我們自投羅網!”

李舒白略一點頭,目再度投向那扇門。

被張行英扶著的景毓,原本一直捂著自己的口鼻跟著他們踉蹌出逃,此時忽然取下布,放開張行英走到門口,說道:“王爺……奴婢就此辭別。”

張行英愕然,下意識問:“你要去哪里?”

“只要我出去,就不可能包圍之勢了。”他聲音嘶啞地說道。

李舒白在他后厲聲道:“景毓,不得胡來!”

景毓只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浮起一個倉促的笑,便轉向著門上撞去。

已經被火燒得朽的門扇立即連同門上的鎖一起倒下,他連人帶門一起重重跌在外面的青石板上。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有數道刀向著他倒下去的刺去。

果然如他們所料,外面有人埋伏。

就在刀劍加的時候,景毓不管不顧,撮口而呼。在一片黑夜之中,這尖銳的哨聲穿了滾滾濃煙與混的人聲,引得周圍一陣波

后的眾人與濃煙一起沖出,那些人只來得及攻擊到第一個出來的景毓,李舒白與張行英、周子秦都已經飛躍出,避開了第一波鋒芒,隨即在煙霧滾滾之中,奪得兵刃。

幾人借助濃煙與黑暗,迅速欺對方陣中,揮刀砍。

李舒白擋住攻勢,黃梓瑕趕拖起景毓,將他扶到外間巷子口。把守巷子的人想上來阻攔,被李舒白直接砍殺。

火勢更烈,在大火掩映之中,天上的星星都失去了芒,顯得黯淡起來。

在烈烈火之中,看到周圍有數條人影迅速欺近,直接殺刺客群中。

是王府軍的銳。在走訪案件的這幾日,他們已經在都府集結,并且迅速聚攏到李舒白邊了。景毓剛剛的哨聲為他們指明了火場中夔王所在,如今一切已經無需擔憂。

便低下頭,將一切給李舒白理,只將景毓盡可能遠地拖離火焰和廝殺,以免被殃及。

巷子外有人大喊:“這邊有人跑出來了,救火啊!”

附近百姓們拎著水桶紛紛跑來,埋伏的人本就已經失去了將夔王殺死在火場之中的時機,如今見勢不好,只能丟下幾便跑。

李舒白示意他們不要追趕,讓暗衛們去辦即可。畢竟幾個人都疲憊不堪,驟大難,哪有力全殲這些人。

他們聚在景毓邊,見他原本已經止住的傷口,再度崩裂,再加上他沖出大門時引了數刀,此時全上下淋漓沐,已經再也沒有活命之了。

黃梓瑕趕將他到張行英手中,說:“快點,我跑去大夫……”

跑了兩步,又聽到李舒白低聲:“不必了。”

愣了愣,回頭看向景毓。他握著張行英的手,眼著李舒白,低低地說:“以后王爺邊……暫時……可能沒有人伺候了……”

雖然在山道上被沖散的護衛有許多已經重返,但景軼與景祐就此失散未歸,李舒白邊畢竟沒有近伺候的人了。

張行英握著他的手,忍不住眼中涌上眼淚,低聲說:“我……我會在。”

景毓的目轉到他的臉上,艱難地笑了笑,說:“你這被開除的小子……行不行啊……”

李舒白走到他邊,蹲下來注視著他,輕聲說:“不必擔心我,你安心去吧。”

景毓卻只握著張行英的手,那已經開始潰散的瞳孔,轉向李舒白,又轉向張行英。

黃梓瑕和周子秦趕把景毓抱住。

張行英眼眶潤,拜倒在李舒白面前。

景毓的眼睛一直看著李舒白,囁嚅著,卻沒說出什麼來。

李舒白猶豫了一下,抬手扶起張行英,說:“你之前也是我儀仗隊的人,現如今重新回到我邊,也算是有始有終。”

張行英仰頭看他,眼中那層水汽終于化眼淚滴落下來,聲說:“多謝……王爺!”

景毓面容上出一的神,他似乎想笑一笑,但那笑容剛剛出現,隨即又扭曲消散。

旁邊的門和圍墻倒塌下來,里面燒傷的、摔傷的、踩傷的人爭先恐后涌出。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景毓的手默默垂了下來。

李舒白握住他的手,放回到張行英的懷中。

黃梓瑕看見他抿的,還有微微的睫默然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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