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知道孫癩子找人加固房屋時,呂至元便已策劃好這一切了。他先弄到了錢氏店鋪中的一個鐵額——反正當時訂的那批都是一樣圖案——改造了里面,又原樣封好,然后提著工箱過去,故意假裝自己此時才發現是給孫癩子安燈盞托,吵嚷了一頓就走了,那些在里面趕工的人誰也沒發現,其實他已經換走了那個原來準備的鐵額,反正師傅們手腳很麻利,只是拿著東西往留好的里一嵌而已,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然而,如果這樣的話,當時在場的所有工匠,都有嫌疑換掉那個鐵額,是不是?”崔純湛立即說道,“而且,我們只要看到他上的毒鐵片,就可以按照角度找出兇了。然而子秦和大理寺的仵作,都沒能在孫癩子上找到任何鐵皮之類的東西呀!”
“是的,淬毒的鐵片會徹底地泄孫癩子死在室之中的,也就沒辦法讓人認為是天譴了。所以兇手當天下午必須要去大寧坊,他需要安排一場戲,將孫癩子的死鬧開,并且讓自己為第一個接近孫癩子尸的人。而那天下午,在孫癩子家附近的酒館之中,正要去算賬的錢關索,遇到了同樣要去討債的呂至元,兩人一起劈開了孫癩子家的門——呂至元帶去的小斧頭,錢關索劈開的門。他們兩人在所有人之前闖了進去,酒醉的錢關索把尸直接就推到地上去了,假裝不明就里的呂至元趁機將他的尸翻了過來。然而,沒有人看到,就在此時,那兩個最接近尸的人中,有人將孫癩子上扎著的兇拔下,然后裝出害怕的樣子,和對方一起退到門口。在眾人報府和看尸的一片混之中,兇手便可以趁機將鐵額中的機關取走了。”黃梓瑕說著,目清朗地環視堂上所有人,“所以,在孫癩子死后,最早接近他尸的人,就是那個兇手。”
轉過,目落在依然還跪在那里的錢關索。他滿臉復雜神,不知是震驚還是欣,只見他著呂至元,臉上的在微微抖。
李潤問:“錢關索和呂至元,都是當時最早接近孫癩子尸的人,你說得對,唯有他們有機會將孫癩子尸上的兇取走。可,為什麼你會認為,兇手不是錢關索,而是呂至元呢?”
“很簡單不是嗎?第一,錢關索沒有機會看那幅畫,所以能按照第二幅涂殺人的,并不是他。第二,當時首先靠近尸的,唯有他們兩人。兩人中,呂至元是清醒狀態,若錢關索拿走兇時他一定能察覺;而如果是呂至元拿走兇,錢關索那種狀態,卻不一定能覺察。”
呂至元依舊站在那里,弓著背,低著頭,一不。只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青磚。
那里,有一滴的痕跡,不知是他臉頰上滴落下來的汗,還是他眼中落下的淚。
夏日的太,灼熱地自堂外照進來,雖然堂上人都站在背的地方,但熱浪依然炙烤著所有人,讓人覺得心焦火燎。
在滿堂的寂靜之中,呂至元終于開口,他的神雖然疲憊灰暗,但他抬起頭,那雙眼睛卻意外的銳利。
“是。我殺了魏喜敏,也殺了孫癩子。他們都該死,不是嗎?”他聲音沙啞,語氣也很平靜,“我有時也覺得很詫異,為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這麼順利,其實我做好了外面的空心蠟燭之后,也做了里面的燭,就在魏喜敏過來找我的前一刻,我已經失,決定要將燭套進去,放棄這個計劃了……誰知,就在天暗下來的時候,他來了,上天,終究還是全了我!我曾想,是不是因為老天也在垂憐我兒,才保佑我殺人時,毫無阻礙,無比順利……”
“然而你在殺公主的時候,卻顯得格外倉促,我想,應該不在你的計劃之中吧?”黃梓瑕著他,低聲說。
這句話一出,滿堂頓時死寂,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皇帝頓時臉劇變,難以自抑地一按桌子,呼的站了起來。
他瞪著呂至元,眼中滿是通紅,低吼:“同昌……同昌也是你……下的毒手!”
呂至元站著一不,低著頭,只晦地說道:“我從未進過公主府,甚至連公主的面,都從沒見過。”
一直沉默不語的刑部尚書王麟,此時終于開口,說道:“楊公公,此事我也覺得有點疑問。你可別忘了,公主是死于九鸞釵之下,而九鸞釵,在公主薨逝之前,曾神失蹤。我想,一個香燭鋪的老板,很難潛公主府盜重重關鎖之中的九鸞釵吧?”
郭淑妃亦點頭,哽咽道:“同昌一直珍九鸞釵,此次更是因為自己的夢而慎重珍藏,誰知……誰知也能有人安排下種種手法,終究還是盜走了這支釵……”
黃梓瑕搖頭道:“不,奴婢認為,在重重關鎖之中的九鸞釵,其實用一個很簡單的手法便可盜取。”
皇帝指著,厲聲道:“你快說!”
“口述或許難以描繪,還請大理寺為我準備一個箱子和一大一小兩把鎖,我便能為大家重現當時九鸞釵不翼而飛的形。”
崔純湛立即吩咐人送來一口箱子,黃梓瑕讓人靠墻放著,然后向鄂王李潤借了那個裝棉紙的盒子過來,將自己頭上簪子的通心卷紋草按住,拔出里面的玉簪,用手絹包裹好放在盒中。
將東西給眾人看過之后,讓李潤親手鎖上。等李潤將盒子放箱子之后,又請他用另一把鎖將箱子鎖上,鑰匙收好。
指著箱子問垂珠等幾人:“當時公主將九鸞釵放倉庫之中時,景是否如此?”
幾個侍都垂淚道:“正是如此,一模一樣。”
黃梓瑕點頭,然后向眾人道:“各位可以看到,這箱中東西,我未曾過一個手指頭,但這里面的東西,實則我已經竊取了。”
李潤愕然道:“不可能!你一直站在我兩步之遠,怎麼有機會竊取?”
“不信的話,請鄂王爺將鑰匙給我,我打開給你看。就像當初公主將鑰匙給侍,讓們去取東西一樣。”回頭看著噤若寒蟬的侍們,笑道,“當然,一定要幾個人一起去,可以互相監督。”
走到箱子前,示意四個侍站到自己后,問:“倉庫一排排都是架子,你們當時站在哪里?”
侍們想了想,便依次走位,站在了的后。
“因為周圍架子的遮擋,你們只能站在我的后,看得到我的背影,卻不能看到我的手在干什麼,不是嗎?”說著,面墻打開了箱子,然后將里面的盒子取出,放在已經合攏的箱蓋上,又打開了小盒子,然后大聲說道,“東西不見了!”
聽聞的宣布聲,不僅侍,就連堂上眾人都圍了上來。只見黃梓瑕站在空空如也的打開的箱子前,手里捧著打開的空盒子,回頭看他們。
墜玉嚇得臉煞白,說:“是的!就是這樣莫名其妙不見了!垂珠,垂珠你說是不是?”
垂珠一不地站在那里,沒有應答。
黃梓瑕冷冷說道:“這是一個,只有親手打開箱子的人才能實施的方法。”
周子秦恍然大悟,立即問:“這麼說,你就是在開箱子的時候,將東西塞進自己的袖子或者懷中,然后假裝箱子里已經是空的了?”
“不可能呀!”落珮立即道,“當時一發現東西丟失之后,公主立即下令搜查所有人,別說當時去取東西的垂珠和我們了,就連棲云閣的侍們都每人搜、搜房間,九鸞釵那麼大的一支釵,若是垂珠藏起來的,早就立刻發現了!”
“當然不可能藏在上。”黃梓瑕將自己的袖子挽起,以示里面沒有任何東西,“我只是在箱蓋再次打開的時候,借助那一瞬間,將東西送到了別人都不會注意的一個地方而已。”
將空箱子往后一拖,在箱子與墻角的夾之中,親手用手絹包好,放在鄂王親手鎖住的盒子中的那支簪子,赫然就在地上。
在眾人愕然的低呼聲中,黃梓瑕將手絹打開,取出里面的玉簪回自己頭上的銀簪之中,然后將盒子捧還給鄂王,說道:“在所有人搜,搜房間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想到,將那只箱子從架子的最下層拉出來,看一看箱子背后的空隙中,藏著什麼東西。而棲云閣的倉庫中,唯有那個箱子下墊著碎布,想必是垂珠早已謀劃好,因怕自己掀起箱子讓簪子落的時候,九鸞釵會發出聲響,所以預先在那里鋪了布條,以減輕聲音,是不是?”
垂珠怔怔地聽著,雙膝一,跪了下來,癱倒在地。
郭淑妃跳了起來,怒吼:“垂珠!居然是你!你……公主平日對你不薄,你居然……你居然敢謀殺公主!”
“沒有!奴婢只是……奴婢只是瞞下了九鸞釵,奴婢……奴婢也是不得已……”垂珠哭著,連連搖頭,“奴婢怎麼敢對公主手?就算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萬萬不敢啊!”
駙馬韋保衡,他原本憔悴失神的面容,如今更為難看,幾乎已經面如死灰。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張了張,卻沒說出任何話。
“你給朕從實招來!”皇帝大步走到面前,指著垂珠喝問,“你是靈徽邊人,素日最為倚重的就是你,你為何要故意盜走九鸞釵,讓公主焦慮疾?”
“因為……因為……”垂珠聲說著,卻不敢開口,只是痛哭著倒伏在地,幾近暈厥。
黃梓瑕回頭看著茫然地跪在堂旁瑟瑟發抖的錢關索,緩緩地說道:“當然是因為,你的父親錢關索。”
垂珠依舊哭著匍匐在地,沒有抬起頭來。
而錢關索則一震,那胖又松垮的脖子一寸一寸地轉過來,看著因為哭得太過厲害,仿佛在搐的垂珠,劇烈抖著,卻無論如何也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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