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一個人影從右側草叢撲出,東洋人張之余來不及細看,暗疾而出,幾柄東洋刀也往那人上招呼,刀砍下去才發覺此人竟是之前行在隊末的同伴。
就在這刻,陸繹飛縱而出,刀映著月,雪般亮白。最靠前的東洋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刀快如鬼魅,自左向右,眨眼間割開兩人嚨,一人左肩重傷,突突地往外冒。
暗分幾路朝他打來,他順手抓過死尸為盾,左閃右避,手矯健之極,最后將尸首朝東洋人拋去,借著這瞬,形朝后掠去。他后不足七十步,便是一片老柳林,進了里頭,有了遮擋,便好行事得多。
這群東洋人自打進了陸,燒殺掠搶,除了躲開府,何嘗吃過這等虧。當下,為首東洋人也看出陸繹的意圖,手掌疾抖,三枚暗自袖中激而出,直奔他背心要害。
聽得后暗破空之聲,陸繹在飛掠之中,將東洋刀往背后一擋,鐺鐺兩聲,暗被擋落地。
“追!”為首東洋人惱怒道,拔刀追在后。
其他人紛紛起長刀跟上。
在進老柳林的前一瞬,伴隨著尖銳的嘯聲,陸繹看見了西北角的夜空升起一簇煙火,鮮艷的海棠紅,亮得驚心魄。
比他預料還要快些,這丫頭,怕是使出了吃的勁道奔到村子里的吧。
陸繹掠進了老柳林,眉間皺著,角卻含著一笑意。
這片老柳林在江邊不知道有多年了,樹都是一人合抱不過來的壯,若是冬日,便是禿禿的一片,甚是蕭索,但現下正是春日,柳條千千萬萬,綻著細芽,在夜風中來來回回擺著,如同天然的幕簾。
月穿過柳條,時明時暗,地上樹影織著人影,斑斑駁駁。
一名矮胖的東洋人不耐煩地用手撥開不停在他脖頸、耳撓的柳條,一手持著長刀前進,忽然聽見有人用東洋話嚴厲地說:“笨蛋,他就在你左邊!”
矮胖東洋人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左側,確有一人,與此同時,心口傳來一陣涼意,他緩緩低頭,看見自己的匕首不知何時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陸繹拔出匕首,把他的手往老柳樹杈一搭,看上去就像他扶著樹在休息一般,鮮泊泊涌出,淌過服,滲樹。
目穿過柳條,可以看見江面上有數十條船正往這邊駛來,從船廓,便可辨出是家的兵船。
很好,他們所說的枕戈待旦倒也不是一句虛話。
覺到正在緩慢地失去控制,陸繹深吸口氣,探手到肩胛,拔出嵌皮中的那枚袖里劍,這麻藥的毒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斜里又有兩名東洋人行來,疑地往陸繹這邊看了看,方覺不對,其中一人率先持刀揮砍過來。
陸繹側頭閃過一刀,尋空隙將手中袖里劍往前一送,僅憑指力將它鑲嵌其中一人的咽。那人定在當地,嚨聳,卻發不出聲來,口中沙啞地嘶嘶作響,片刻之后頹然倒地。
“他在這里!這里!”另一東洋人不敢貿然上前,先呼喊同伴。
立時,數十名東洋人朝這邊聚攏過來,分別在陸繹周遭的不同方位。
陸繹又看了眼江面,兵船距離此地還有段距離……
“看見剛才的煙火,還有江面的船嗎?”他用東洋話清晰道,“實話告訴你們,你們已經在府的圍剿圈里,今夜,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逃不了。”
聞言,東洋人腳步一滯,有數名都不由自主轉頭去看江面,果然看見正駛過來的數十條船,不由吃了一驚。
為首東洋人倒是頗有膽氣,呼喝道:“明朝的兵都是豆腐做的人樣,大家本不用害怕,先殺了他!”
陸繹冷笑一聲:“你心中懼我,不敢近前,倒旁人前來送死,你道他們不知曉麼?”
旁邊其他東洋人本已持刀沖上去,聽了這話,心下生出不甘,皆又停了腳步。
為首東洋人見狀,惱怒道:“他是在挑撥離間,存心拖延功夫,難道你們聽不出來嗎!”
這話說得確是沒錯,此時陸繹確是在用拖延之計,等著兵船靠岸。他能覺到自己四肢漸漸麻痹,腳上似有千斤重的墜子拖著,若這幫東洋人一擁而上,他非但毫無勝算,弄不好連命都得搭進去。
“你們……”為首東洋人見無人上前,愈發惱怒,“一群笨蛋!”
說著,他持刀大步向前,盯著陸繹:“無恥的支那人,死吧!”東洋刀高高豎起,朝陸繹用力劈下。
陸繹就等著這刻,旋躲開他這一擊,人已至側邊,手中匕首準確無誤地架上他的脖頸,停了一瞬,冷冷地掃了眼其他東洋人,然后輕巧地劃開。
濺上柳條,腥味濃重。
“還有誰想上來死?”
他淡淡地問,悄無痕跡地將背靠到樹上,方才這一擊,已是他竭力所為,希殺了為首之人,能夠將其他人駭退。若再來一人,他實已無把握應付。
還真是有嚇不住的,一名年紀輕些的東洋人持刀沖上來,哇哇著沖上來。
陸繹深吸口氣,勉力撐住,試圖盡力一搏……那人沖到一半,陡然間慘,持刀的手垂下,連刀都掉在地上。
其余東洋人見狀,不明究里,不敢再上前來。老柳林外有人用東洋話呼喝道:“兵來了!快撤!”
當下,他們再顧不得陸繹,連地上同伴的尸首也不要了,嘩啦啦一下全撤了。
陸繹微松口氣,抬眼了眼不遠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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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邊一路飛奔至蘭溪村,看著煙火燃起,村民也開始撤離躲避,今夏惦記著陸繹的安危,馬不停蹄地又往河邊趕過來。長這麼大,今夏還從來沒有這般拼命地飛奔過,總覺得抓賊時就夠賣命的了,直到現下才覺察出以前還是有所懈怠,深悔往日沒有好好練功,要不然自己還能奔得再快些。
到河灘邊,除了地上幾東洋人的尸首,看不見陸繹,也看不見其他東洋人。
今夏蹲下來,查看了尸首上的傷口,皆是一刀致命,且其中三看得出是被襲,應該是被陸繹所殺。
此外,河灘上、草叢中還有不袖里劍,看得今夏心中一。
仔細查看足跡,是往老柳林方向而去,顧不得許多,循著足跡就追林中。
老柳林中,看不到人影,淡淡的腥味彌漫在寂靜之中。
“陸大人?”今夏慢慢地走著,目四下搜索,生怕過藏在樹影間的人,“陸大人?陸大人,你在這兒麼?”
周遭寂靜無聲,唯有夜風穿過柳條的沙沙聲。
“陸大人!”
看見有人影靠著樹,連忙急步上前,手到一半,便已看清那人是東洋人打扮,手搭在樹杈上一不,腳底下是一灘發黑的鮮。彎腰低頭,看清那人的致命傷是心口上的致命一刀。
左側還有一東洋人直地躺在地上,雙目圓睜,咽的半截袖里劍在月下雪般錚亮,他的四肢還在微微搐,不知道究竟死了沒有。
今夏倒吸口氣,往后退開幾步,正待轉,卻有一只手輕輕地搭在肩膀上。
“我在這兒。”
低低的,悉的聲音從后傳來。
飛快轉過,看見了樹影深的清雋眉目——他還活著!
“陸大人!”
堪堪接住他垂下去的手,冰冷之極,心下一,再細辨出他蒼白的臉:“你傷了?!
“背上劃了個小口子。”他輕描淡寫,虛弱的語氣卻掩飾不住疲憊。
“我看看……是袖里劍……”今夏心猛地往下一沉,“上面淬毒了,是不是?我、我、我知道中毒之后會讓人麻痹,你是不是覺得作慢了許多?”
陸繹緩緩點了點頭。
“那、那、那、那就對了,你、你別張啊!會沒事的!”自己張地結結,居然還在安他。
陸繹看著,輕聲道:“你冷靜點。”
“嗯嗯嗯嗯……”今夏深吸了口氣,定定神,覺得還是不夠,繼而又深吸了一大口氣,“你放心,我、我、我很冷靜!有我在這里,你、你、你放心,不會有事,不會有事,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我、我、我……對了!東洋人上一定有解藥,我去搜他們的!”
先扶著陸繹靠坐在樹干上,這才跳起來想去搜那些東洋人的尸首。
“……”陸繹手去拽,卻沒拽住,“……你小心點!”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今夏連聲應著,手上已經開始搜靠樹上的那尸首,什麼金簪子、銀挑子、長命鎖……等等丟了一地,就是沒找到瓶裝或是盒裝的解藥,焦急道:“怎麼盡是些沒用的東西!”
尸首的服、腰帶、鞋子、連同刀鞘都被搜了個遍,卻是連一點解藥的影子都沒有。
轉向地上的那個東洋人,現下也不管他到底死沒死,直接就去搜他的懷里揣的東西,丟了幾件金銀首飾出來……
猛然間,以為不死也于暈厥之中的東洋人睜開雙目,雙微啟。
“小心!”
陸繹在旁一直關注著,此刻看得分明,急在地上抓了土塊就投擲過去。
同時,從高也有一激而出。
兩同時奔向那東洋人的口部。
東洋人本是想用含在口部的細針襲擊今夏,針未出口,卻被土塊塞了滿,接著又是一,頂得他一口氣上不來,真正咽氣了。
今夏楞了一會兒,用手拈起最上面的件,細湊了湊,是個爪子。
“叔!”仰頭急喚道,“……別躲了!”
近旁樹上傳來幾下嘿嘿的笑聲,接著,一個人影翩然落地。陸繹只看他落地的姿勢,便知道此人功夫極高,并不在自己之下。借著月,見他衫襤褸,須發半百,卻是個落魄乞丐。
“叔,人命關天,快來!”今夏急道,“傷他的暗上有毒!”
丐叔半蹲下子,瞇眼看了下陸繹,問道:“急這樣,你男人?”
“您孫子!”
今夏沒好氣地更正他。
陸繹看著丐叔,微微一笑:“多謝前輩方才出手相助,恕晚輩有傷在,不能盡禮。”
“小事小事,何足掛齒。”
丐叔不自在地擺擺手,陸繹如此彬彬有禮,倒是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今夏仍在東洋人上搜,這次連尸首束起的頭發都解下來,仍是毫無發現,急得團團轉,口中自言自語:“怎麼回事?他們上不可能沒有解藥!”
丐叔剛想說話,已經風一般地沖出老柳林,去搜外頭的其他幾尸首。
“這丫頭,慌腳似的。”他搖搖頭,看向陸繹,遲疑了片刻問道,“你爹是陸炳?”
陸繹點頭。
“你真是他兒子?親兒子?”丐叔又問。
陸繹仍點頭。
丐叔著胡子,皺著眉頭,狠狠道:“你大爺的,你真是我孫子!”
陸繹看著他,沒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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