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曦淡淡的神中,今夏察覺出幾分排斥的異樣,與此同時,也對上曦與謝霄之間的關系很是好奇。
按理說,謝霄三年前拒婚且離家出走,此舉著實傷了上曦的面,對他即便不恨,也該是心存芥。可照眼下形看來,對謝霄著實關心,不似作假。
眼下上曦不說話,謝霄眼看臉,氣氛有點古怪。今夏頗不自在,便行到船頭與阿銳搭訕。
“你是練家拳的吧?”笑瞇瞇問道。
阿銳不看,寒著臉不做聲。
“哪個門派的?”接著問。
阿銳仍不吭聲。
今夏毫不介意,接著道:“去年我在京城也遇見過一個練家拳的,年紀吧,大概四、五十歲,青靛臉,一張大口,兩邊胭脂的鬢,三面紫巍巍的虬髯,鼻子像鸚,拳頭像缽盂……”
這是夜叉還是人啊!阿銳冷眼瞥。
今夏卻在驟然間停了口,急打手勢,示意他把船往邊上靠,同時要大家都低俯下子。
風起,水波瀾瀾,約約聽見前頭水灣有人語聲。
饒得是船技嫻,阿銳將船悄無聲息地近旁的蘆葦叢,高大茂的蘆葦將他們在其中。
隨著水聲,人語漸近,已經可以聽出他們所說的話是東洋話,今夏將子俯得更低了點,從草間往外看。上曦也俯低子,雙目看的卻是謝霄,后者低俯子,全繃如蓄勢猛虎。最后是阿銳,一手著船櫓,一手按扶在船幫上,隨時等著上曦的命令。
過來的船上,僅有三人,量都不高,寬闊,腰佩長刀。一人在劃船,另外兩人嘻嘻哈哈地正在翻撿著什麼,今夏聽到的聲音正是發自他們口中。
定睛去,他們袍上尚有斑斑跡,手中翻撿擺弄的有人家的頭釵,男人的玉佩,還有孩子頸中的長命鎖,也不知是從那戶人家劫掠了來的——今夏瞳仁,在京城就曾聽說過倭寇在沿海一帶燒殺強擄無惡不作,竟是連老弱婦孺也不放過。
謝霄肩頭才微聳,便被上曦一把按住。
“老四,說好不手的。”提醒他。
“才這麼幾個人,怕他做甚!”謝霄掙開,“咱們那四個弟兄,我得替他們找幾個墊背的。”
話音才落,這邊靜已然被船上的東洋人聽見,騰地一下拔出刀來,口中嘰里咕嚕地不知說了些什麼,船調轉了方向朝他們過來。
“哥哥,你等等。”今夏拽住他,轉頭示意阿銳,“把他們引進蘆葦里頭鬼打墻。”即便人數占優勢,但不到萬不得已,向來盡量避免正面鋒。
“我說你膽子是老鼠做的!”謝霄朝嚷嚷。
阿銳向上曦,后者朝他點點頭,船櫓一搖,轉進蘆葦深,船尾嘩得一下激起大片水花,聲響頗大。
后頭是嘰里咕嚕地喚聲,同時也能聽見水聲嘩嘩,應該是追過來了。
謝霄一氣力沒使,斜瞥了眼今夏:“我說你這點出息,還不如你小時候那會兒呢。”
今夏不理他,轉頭去看后頭。阿銳對這片水域極為悉,毫不用人擔心,船兒左轉右拐,如魚兒般輕巧。
“你慢點!把后頭甩丟了,老子就收拾你。”謝霄朝他嚷嚷道。
上曦不用看,側耳聽了片刻水聲,沉聲道:“他們不敢進來,在外頭打轉。”
倭寇雖通水,但此間人生地不,也不敢隨意進蘆葦來。
“這幫狗娘養的。劃回去!”
謝霄怒道。
“老四……”上曦看向他,“這幫東洋人究竟什麼底細,還未查清楚,咱們最好不要貿然手。”
謝霄不明白上曦為何這般手腳,哪里還像是獨挑董家水寨的中豪杰,惱怒道:“幫里兄弟都死傷好幾個了,怎得?就讓他們白死了?!”
上曦只著他,顰眉不語。
謝霄盯了半晌,焦躁地使勁了腦門,然后道:“姐,我不想回來,可你非要我回來當這什麼破勞子的幫主。好!現下我也當了,可什麼事我也辦不了!連一個劃船的我都使喚不了!”他的手指向阿銳。
“幫里事務我管不了,想痛痛快快打一架不行,想替死去的弟兄出口氣不行。你去買一副畫掛起來也比我強,你說,你到底要我回來干什麼!”
他沖著上曦怒嚷道。
上曦的不易察覺地微微抖著,仍沉聲道:“我只是想讓你慢慢悉幫務,我以為你明白。”
“我不明白!”
謝霄頂回去。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今夏撲倒謝霄。
一枚暗挨著兩人頭皮頂斜斜削過,釘在船板上,差點把謝霄頭發犁出條來。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接著又是兩枚,分打左右兩路,一枚被阿銳用船櫓擊開,另外一枚劃破了上曦的袖,所幸因蘆葦遮擋,暗準頭難免偏差,未傷到皮。
今夏仍在謝霄上,不讓他彈,探了一只手到船幫外悄悄劃水,配合著阿銳將船到旁邊去。
謝霄看向仍著他的今夏,不自在的挪了挪,語氣頗有些艱道:“謝了,老子欠你一份人。”
“噓……”
今夏沒聽清他說什麼,目仍在蘆葦中張地搜索著。
“你能不能先從我上下來?”謝霄尷尬道。
上曦了他二人一眼,隨即朝旁別開臉去。
“哦。”
今夏翻到一旁,朝阿銳小聲問道:“能不能繞到他們后頭?”
阿銳不言語,探尋地向上曦,后者淡淡道:“聽幫主的吩咐。”
謝霄半撐起子,瞥了上曦一眼,然后朝阿銳冷冷道:“繞到他們后頭去!”
阿銳面無表地搖櫓。
旁邊,今夏自懷中掏出一條帕子,小心地將那枚暗自船板上拔下來,用帕子包了揣進懷里。
也不知道阿銳是怎麼搖的,小船在蘆葦叢中一陣穿行,沒一會兒功夫他停了下去,示意他們往左前方看。
悄悄撥開蘆葦,今夏又瞧見那船——東洋人只是偶爾往蘆葦里張,估著以為里頭是湖上的尋常漁夫,也沒當回事,多半時候彎腰撅腚地尋水里頭的魚。
耳畔厲風掠過,竟是謝霄用腳挑起船艙的魚叉,大力投擲出去。
魚叉箭般向中間的倭寇,或許是覺到了勁風,他本能地了脖子,魚叉穿過他耳朵,飛蘆葦叢中……
左側倭寇發覺他們,手腕微抖,兩枚暗自袖中激而出。
上曦雙刀出鞘,只聽得清脆的“鐺!鐺!”兩聲,暗被擊飛出去。
中間倭寇右耳鮮淋漓,一手捂著耳朵,哇哇大,另一手已拔出長刀,雪亮的刀鋒來回揮舞,又朝劃船的倭寇大,示意他把船靠過去。
因未帶兵,手邊也沒個趁手的家伙事兒,謝霄低首瞧見艙還有個盛清水的封口木桶,手一就把它拎起來,大力一擲,朝著嗷嗷的倭寇就砸過去。
倭寇拿刀來擋,將木桶劈開,嘩啦啦的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將他淋了個落湯,頓時愈發怒不可遏。
此時兩船之間還有些距離,謝霄手邊再無件,他又是個急子,長一縱,竟徑直躍上倭寇的船。上曦生怕他孤吃虧,隨其后,也翩然躍上船。
那船原就是條漁夫捕魚所用的小船,船狹小,一下子承載這麼多人著實擁,更不消說還要你來我往地過招。倭寇想把長刀施展開來需要空間,眼下這樣,刀才揮到一半便被謝霄重重一拳打在腹部,疼得蜷。謝霄擒住他握刀的手腕,將人死死按住,用膝蓋連連猛擊,打得那倭寇連刀都握不住,癱下來。
旁邊上曦也制住了用暗的倭寇,將他按倒在船艙底部。
劃船的倭寇見狀,一下子就棄了同伴,返朝水中躍去。謝霄手想去抓,卻差了一點點,眼睜睜看他了水。
“他娘的,屬蚯蚓的吧!”
他狠狠罵著,一腳踩在倭寇上,順手撿起那柄長刀當魚叉般用,要往水里擲去。
正值長刀堪堪手之時,水面上嘩嘩一陣水花,冒出兩個頭來,正是今夏和那名遁水的倭寇,也不知是何時下得水,在水下又如何制住了他,反正那倭寇綿綿地被拖著,毫無還手之力。
無須再擲刀,謝霄隨手把長刀往船板上一,正把使暗倭寇的手穿了個骨涼,牢牢釘在船板上,后者吃痛慘,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只朝今夏抬抬下,問道:“你什麼時候鉆到水底下去的?”
今夏還浮在水上,顧不得答話,把那倭寇使勁往船上推,示意阿銳搭把手:“趕的,把他弄上去,看著瘦不拉幾,沉得跟鐵秤砣似的。”
兩船此時已經挨近,阿銳將倭寇拖上船來,讓他趴在船艙底嘔水。今夏跟著漉漉地爬上船來。
“我還以為這幫東洋人有多厲害呢,也就是個欺怕的主。”謝霄將長刀拔起來,用力踢得倭寇翻過來,“拿你們給幫里弟兄墊背,算是便宜你們了!”
說話間,長刀就要往倭寇心口下去。
“哥哥不可!”今夏急喚道,為捕快,向來是反對民間自行用死刑。
上曦卻瞧出一星不對勁兒來:“老四,小心!”
那倭寇眼看要死在謝霄刀下,目異樣,雙微啟,從口中疾出一道銀,直奔謝霄面門……
說時遲,那時快,上曦推開謝霄,而阿銳卻撲倒上曦。
長刀釘倭寇心口,他氣絕亡。那枚細針沒阿銳的肩膊,他吭都不吭一聲,只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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