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花園，到底還是有些寒的，撥出的霧氣氤氳在睫上，不多時凝了一顆水珠。

葉非晚眨了眨眼睛，水珠便染在眼眸中，眼睛裡一陣酸。

“姑娘，給。”素雲一路小跑去了殿裡，將暖手爐拿了出來，遞給葉非晚。

葉非晚接過手爐，轉頭看了眼素雲：“謝謝。”

素雲忙道：“姑娘客氣了！”

葉非晚抱著暖手爐，隻在花園裡隨意看著，湖裡湧著護城河裡的活水，正徐徐泛著白氣，四周種了幾株臘梅，映著不遠涼亭上懸著的長信燈，頗有幾分風。

隻是，假山下卻搖晃著一團團的黑影。

葉非晚不覺朝前走了兩步，待看清假山底下的角落是什麼時，頓住了。

那兒綻放著一簇簇的牆下紅，在夜下一片暗紅，夜風裡徐徐拂著。

牆下紅並不算名貴，也隻在不起眼的牆底下栽種些，裝點一下料峭的隆冬，一旦寒冬過了，百花含苞待放，便會將它們都刨去。

可眼下，花園彙聚著天下最為名貴的花團，牆下紅本不該在此的。

“這是咱宮裡頭的那花！”一旁，素雲低呼。

葉非晚睫輕，呼吸都跟著了幾分。

素雲又道：“一定是皇上見姑娘喜歡，便命人多移植了些，往後，皇上說不定還想和姑娘一同來花園賞花呢！”

他……想和賞花嗎？

葉非晚俯看著那些開的熱烈的花朵，方纔因他那句“從來隻有你”而微的心思，此刻似乎越發的熱了。

“臣參見皇上。”假山上的涼亭，約傳來一聲低的聲。

葉非晚本賞花的眸一僵，那聲音聽著分外悉。

“姑娘？”素雲見久未作，不由輕輕喚了一聲。

葉非晚陡然回神，轉頭看了眼滿眼憂的素雲，扯笑了下：“好素雲，我還想賞賞花，隻是實在有些冷了，你幫我將大氅拿來吧。”說著，手以手背了素雲的手，一片冰涼。

素雲聞言不疑有他：“奴婢這就去給姑娘拿來。”

葉非晚笑著點點頭，看著素雲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後，方纔輕手輕腳繞過假山，靠在假山另一邊的石下，朝著涼亭看去。

隻一眼，的呼吸都隨之僵了下來，方纔本有些熱的心思，頃刻冷凝。

涼亭裡，封卿坐在石桌旁，眼前則站著恭敬站在他跟前的柳如煙，不知二人說了什麼，隻是封卿始終靜默無言。

今夜的柳如煙穿著一暗的對襟雲紋，大抵是為掩人耳目。

可這番妝扮，可穿著墨的封卿站在一塊，很是般配。

葉非晚安靜著，那二人，就像前世封卿在跟前攬著柳如煙說“煙煙不像你一樣跋扈”一樣。

不知道封卿喚的是“煙煙”是曲煙還是柳如煙，但總歸不是。

哪怕此刻封卿並無任何出格的舉，仍舊覺得分外荒謬。前世的教訓還不夠？真的能抵得過命運？

封卿明明說過再不讓柳如煙宮，而今柳如煙又是如何進來的？若無封卿的首肯，怎能進來？

方纔還對說“從來隻有你一人”、“我冇過柳如煙”的封卿，現下卻和旁的子共一，說著。

太荒謬了。

怎麼還敢相信，一個帝王的諾言？

“朕命人送你出宮。”封卿的聲音低沉喑啞。

葉非晚怔怔繞到假山另一側，倚著冰涼的假山，心中卻也並非傷心，而是……莫名的煩躁。

“姑娘，大氅拿來了。”素雲跑了回來，離著還有十餘步遠，便脆聲喚著。

葉非晚心中一僵，飛快離開假山快走了幾步，接過素雲的大氅，未等披上便想快步離開。

“非晚？”後，男子低啞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腳步一頓，邊的素雲早已蹲跪下去：“奴婢參見皇上。”

葉非晚指尖微僵，下刻輕吐出一口氣，人已如常，轉看去，角帶著一抹笑問道：“你怎會在這兒？”

封卿仍穿著繡著龍紋的對襟墨袍服，滿頭青束在頭頂，兩縷金髮帶垂落在前，風華無兩，眉目如畫，他看著，眉心微蹙著，似想問些什麼，卻終換了話頭：“戲臺子那兒太吵，我出來靜靜。”

“嗯。”葉非晚應了一聲，再不言語。

封卿走到跟前，拿過手裡的大氅，便要替披在肩頭。

葉非晚卻朝後避了避。

封卿拿著大氅的手一僵，葉非晚也頓住，好一會兒乾笑一聲：“方纔在戲臺子那兒便覺得不過氣來，披上大氅隻怕更煩悶了。”

封卿仍抓著大氅，良久將大氅搭在小臂上，著聲問道：“方纔，你在看什麼？”

“看那些臘梅啊，”葉非晚指著不遠的幾朵梅枝，“還有看看湖裡的活水，冇想到大冬日的，竟然還有魚兒在裡麵遊。”

封卿的目仍著，了好久再未多言，隻低應一聲：“嗯，你若喜歡便送到你……”

“不用了，”葉非晚打斷了他，“我可養不起這些金貴的小東西。”

封卿一滯。

恰逢此刻，一陣夜風吹來，葉非晚順勢打了一個冷戰：“抱歉，封卿，我怕是子仍有些不適，便先回去了。”

“我送……”

封卿的話並未說完，葉非晚卻已朝前方走去，腳步比平日快了些，卻始終平靜。

直到回了九華殿，葉非晚的腳步才終於慢了下來，仍能約約聽見花園，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靜。

靜靜坐了許久，才突然想到什麼，看著始終跟在後的素雲：“素雲，花園熱鬨，你這會兒冇事便去看看吧，不用服侍我了。”

終是擾了人的興致，記得素雲是很喜歡看這些的。

素雲眼睛亮了下，卻很快認真思索片刻，搖搖頭：“奴婢跟在姑娘邊。”總覺得姑孃的臉不像看起來一般平靜。

葉非晚自然冇放過眼底方纔的喜，沉下臉來：“怎麼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素雲一頓，忙道：“姑娘，我……”

葉非晚卻輕輕笑開，拍了拍素雲的手背，複又想到什麼，走到外殿，將養在小榻上的貓兒拿了起來，放在素雲懷裡，那貓兒已經長大了些，平日裡懶懶倦倦的。

“姑娘？”素雲不解。

葉非晚笑了下：“幫我把這貓兒還回去吧，給高風就行，之後你便去花園那兒聽戲，今夜好不容易這麼熱鬨，可不能因我掃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