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行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沒有看到顧老師的臉,但是眼淚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
顧老師的兒子帶我走到病牀邊,其他的親戚下意識的讓出一條路來,當我站在牀邊,看到牀上戴有氧氣面罩的顧老師時,說實話,我有些恍惚。因爲我印象中的他,雖然也不胖,但卻神矍鑠,可如今的他,不過是幾日的時間,已經熬沒了氣神,整個人像是被空了似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撐在那裡。
見我走過去,顧老師的兒輕輕晃老人的手臂,哽咽著道:“爸,子衿來了,你不是想見嘛。”
我站在牀邊,難的說不出話來,直到我看見顧老師微微了下脖子,他微瞇著視線看向我,放在靠我這頭牀邊的手指,也是努力地一一,想要擡起。
我出手,慢慢握住了顧老師的手,另一手抹了把眼淚,低聲了句:“老師,我來了。”
顧老師似是想要跟我說些什麼,氧氣面罩之後的輕輕一張一合。顧老師兒見狀,擡眼看向顧老師的兒子。
饒是四十好幾的大男人,此時也不淚如雨下,他紅著眼睛點點頭,說道:“爸有話要跟子衿說,拿下來吧。”
顧老師的兒擡手慢慢摘下氧氣面罩,我看到顧老師頓時一個拔氣,像是有進無出。
嚇了一跳,我立馬道:“快給老師戴上……”
顧老師的兒子就站在我邊,他低聲道:“我爸不行了,他有話想跟你說,之前一直我們給你打電話,你聽聽他要跟你說什麼吧。”
我也不知道顧老師彌留之際爲何非要見我,此時他已經說不出來話,我只得傾過去,附耳近。
顧老師口中呼出溫熱的呼吸,輕輕拂在我的耳朵和臉頰邊,滿室寂靜,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想必他們也想知道顧老師到底要代我什麼話。
“子……衿……伊……揚……”
顧老師已經氣若游,我費盡力氣,幾乎是半猜半聽,才聽懂他說了我跟匡伊揚的名字。
點點頭,我眼前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哽咽著回道:“嗯,老師,我在,伊揚……他也在。”
不管他爲什麼想要見我們,總之這一刻,我不想他失。
“他……我不是……幫你……”
顧老師說話斷斷續續,而且聲音極小,我幾乎辨別不出他說了些什麼。
我很想說一聲,我聽不懂,你能不能大聲一些。但我又知道,這不過是徒勞而已,如果顧老師能說的大聲說的清楚,也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不管他說了些什麼,抓著顧老師的手,我點頭道:“我知道了,老師,我知道了。”
顧老師很輕的了下腦袋,似是點了下頭,隨即,他像是疲憊了,所以慢慢閉上眼睛。
我握著顧老師的手,忽然就覺得他的手像是涼了一下,還沒待我緩過神來,病房中忽然某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爸……”
是顧老師的兒,本是站在我對面,此時直接撲在牀邊,埋頭在顧老師的上,放聲大哭。
接著,滿屋子此起彼伏的哭聲,有人喊著爸,有人喊著爺爺,有人喊外公……
唯有我,我還坐在牀邊,拉著顧老師的手,這一刻,我心底莫名的涌起一恐懼,腦中也唯有兩個字:死了。
前一秒還活著的人,這一秒,就這麼死了。
我忽然很害怕,拉著顧老師的手,也像是到妖魔鬼怪的一般。
但我沒有倉皇的放開手,反而是慢慢的將顧老師的手放進被子中,甚至幫他掖了下被角。
我想,當年我沒有爲我爺爺做的事,今天終於做了。
人死如燈滅,顧家陷漫天的悲傷之中,我一個人退出病房,還沒走出幾米遠,就著牆壁了下來。
我害怕,嚇得渾直哆嗦,尤其是拉過顧老師的那隻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覺得那隻手也冰涼冰涼的。
蹲坐在走廊邊上,屋中是衆人哭天搶地的聲音,外面是我又傷心又害怕的哽咽聲。
我垂著頭,只看著眼前的那塊地磚,不知道過了多久,視線中忽然出現一雙咖的休閒皮鞋,接著,頭頂傳來悉的聲音,“樑子衿,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
慢慢擡起頭,過模糊的視線,我看到了駱向東那張悉的面孔。
一瞬間,心底的害怕和委屈以及所有莫可名狀的緒,一腦的涌上來,我聲道:“老師……去世了……”
我看不清楚駱向東臉上的表,只見他微微俯下,然後擡手抓著我的手臂,想要將我拽起來。
我渾發抖,不是輕,是篩糠一般的抖。
駱向東見狀,不由得眉頭簇起,看著我說:“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不知道,我只能約看到自己垂在側的手,指尖不停的抖,但我卻控制不住。
駱向東站在我面前,他擡起雙手,著我的雙臂,對我說:“樑子衿,你是害怕嗎?”
是不是害怕,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顧老師是我的恩師,也是我在夜城爲數不多的人之一,按理說,他的死只會讓我傷心難過,不會讓我害怕,但是現在,我渾抖得打擺子,而且從後脊樑骨往外冒寒氣。
因爲病房裡面的嚎啕大哭,引來周圍不人圍觀,大家對死人還是比較忌諱的,所以不敢進去看。但我這個站在走廊之中不停打擺子的大活人,大家倒是樂的參觀。
駱向東下上的外套,罩在我上,企圖將我帶走,但他拽了我一下,我上跟著了,可腳下卻生一般,一沒,差點倒在他上。
駱向東皺著眉頭,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我打橫抱了起來,然後大步往走廊一頭走去。期間有些人爲了看熱鬧,擋住駱向東的去路,駱向東冷眼看過去,沉聲說道:“死人的熱鬧看,給你們家住院的人積點德!”
被罵的人後知後覺,瞪眼道:“哎,你怎麼說話呢……”
我在駱向東的懷中發抖,他抱著我的雙臂了一下,腳步也加快了。
在快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迎面電梯裡面快速衝出來一個人,來者定睛一看,頓時僵在原地。
是匡伊揚,他也是著急趕過來,十月底的天氣,愣是一腦門子的汗。
我蒼白著臉看向他,在對上他視線的剎那,頓時心底又是一酸,哽咽著說道:“老師……”
後面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出來。
匡伊揚臉一變,也知道自己是來晚了。
駱向東看著匡伊揚說:“抖得厲害,找個醫生給看一下。”
匡伊揚後反勁兒,這才發現我渾篩糠一般的抖,他左右看了一眼,隨即發現目標,揚聲喊道:“醫生,醫生……”
我被駱向東和匡伊揚一起送到醫務室,醫生在給我檢查的時候,我對匡伊揚說:“你先去看看老師。”
匡伊揚滿眼擔心的著我,但心底還是有分寸的,知道誰大誰小,託付了一聲之後,趕出了醫務室往病房那邊趕去。
我躺在醫務室的病牀上,醫生抓著我的小,按了一下,我立馬疼的頭皮發麻,忍不住了一聲。
醫生看著我說:“這裡很疼嗎?”
我疼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點頭。
醫生又拿手推了推我大後面的那筋,我仍舊疼的直躲。
駱向東站在一旁,出聲問道:“怎麼回事兒?”
醫生回道:“痙攣。”
說罷,醫生看向我,開口問道:“是不是劇烈運了?”
我控制不住渾發,點頭說了聲是。
醫生又對駱向東說:“運過量導致的痙攣,現在這樣的況,我建議打一瓶鹽水。”
駱向東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醫生轉往外走,中途,像是想到了什麼,轉對駱向東說:“反方向幫按一下,可以緩解痙攣和抖,注意用力要均勻,別用蠻力。”
說完,也不待駱向東說什麼,醫生轉離開。
醫務室中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仰面躺在牀上,雖然心仍舊因爲顧老師的去世而不能平復,但因爲有駱向東在,我還是難免尷尬。尤其駱向東還走到牀邊來,彎腰抓住我的手腕。
我定睛看向他,眼中不無惶恐和打量之。
駱向東面無表,淡淡道:“哪兒疼?”
我不敢用力掙扎,尤其是看到駱向東臉上和脣角的傷,讓他本就冷峻的面孔,看起來平添幾分厲,好像我敢惹他不高興,他就敢把我從醫院樓上扔下去。
心底暗自權衡了一下,我輕聲說道:“我沒事,你臉上的傷,還是找醫生或者護士理一下吧。”
駱向東也不看我,只是薄脣開啓,聲音不大,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應該是往這邊吧……”
我沒聽懂駱向東是什麼意思,直到他握著我的手腕,把我的右臂向外方向一折,我頓時疼的呲牙咧,尖一聲,差點從牀上彈起來。
駱向東也嚇了一跳,本能的鬆開我的手,我疼的頭皮發麻,五蹙在一起。
駱向東說:“至於的嘛,一個痙攣而已。”
我心想,要不然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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