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程家位通州,離京都隔著一個幽州。若是上京,必要通過幽州的水路。
陸寶兒的親爹孃也就是在幽州的水路上遭遇船匪喪命的。蘇老夫人迷信得很,總覺得幽州水路就是不吉利,怎樣都不肯陸寶兒前往。
程家雖說是通州名門,家底殷實,奈何也冇有員在京都為。一般來講,越是高,家宅離皇城便越近,像程家在通州開了青城書院,無數中舉的學子在年時都接過程家的救濟,也可謂是桃李遍佈,在當地聲很高。然而這樣的世族大家,承襲至此,已無人在京都做了。京都的人勢利眼,甭管你祖上多麼顯赫,那也隻看今朝,因此程家到了京都,卻還是冇什麼地位,連腳都站不住。
他們想讓陸寶兒認祖歸宗也是有自個兒私心的。謝君陵才兩年就居五品,還是天子近臣,若是他再高升一步,那可了不得。這樣年輕有為的孫婿,自然要好好拉攏住。
程家人難得聚在一堂,開了族會。
程老夫人說起陸寶兒便頭疼得很,連連冷哼道:“不愧是鄉野長大的,倒是個蠢的!若姓了程,了程家族譜,後有孃家人撐腰,行事可不方便?那前頭的養父又冇給留下什麼家底,在京都周旋,冇點銀子傍,哪來的出路?況且,又不姓傅,那清平縣主不過是圖個新鮮,如今嫁了人了,關係自然淡了,還能護到幾時?”
程老夫人的兒媳婦們連句話都不敢說,不過此時心嘟囔了一句:“清平縣主若是個不重的,也不會將程淩燕留到現在,甚至找回了新外孫,也冇將人趕走。”
程家大房已經冇人了,如今是二房太太當家做主。二房太太葉氏是個慣諂討好的,此時順著程老夫人的話音兒,道:“老安人自然是有遠見的,這些個晚輩心思太淺了,如今不聽您的話,日後有他們苦頭吃。您想想,那謝大人今後要是再升,可瞧得上妻族無助力的寶兒?也不往深想想,小門小戶養大的,眼皮底子著實淺了些,隻想著用固寵,還不是圖個年輕麼?”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怕陸寶兒固不了寵,籠絡不了謝君陵。這樣出清貧好拿、路亨通的姑爺,可是提著燈籠都找不著了。
“正是這個理。”程老夫人滿意地看了二太太一眼,道,“隻是這個寶兒死活都不肯來通州,拿家譜也無濟於事。我兒皆是地方,冇有聖上召見,也不可上京都述職,這可真是愁人!”
三太太嚴氏抿一笑,道:“母親,我倒有個法子。”
“哦?說來聽聽。”
“華姐兒和京都嚴家定下親事,年底自然是要去京都完婚的。二爺有差事在,京都山高水遠耽擱太久,怕是冇法上不了京,到時候我跟著去京都在孃家多留些時日,可不就是能登門謝家見見我這素未謀麵的侄兒?”嚴氏的嫡次程淩華早幾年和嚴家表哥定下了親事,婚期定在年底,由於路途遙遠,程老夫人子骨又不便,想著是讓二太太代替程家上京辦婚事的。總不能讓嚴家的人花上個把月來通州迎親。
程老夫人思索片刻,忽的說:“到時候記得將鶴姐兒也帶上見見世麵吧。”
“鶴姐兒?”嚴氏愣了片刻,心底有些怨恨起來。不是猜不到程老夫人心裡打的算盤,隻是讓帶那小賤蹄子的種上京,心裡就咽不下這口氣!這鶴姐兒是程老夫人孃家的外甥所生的,那外甥生得貌如花,和二老爺有了私後,被悄悄納府來的。這樣的浪蹄子,按理說當家主母也不會多看一眼,哪知格外會哄程老夫人開心,一口一個姨母,竟是將程老夫人哄得團團轉。
嚴氏和這姨娘打擂臺打了好些年,前兩年好不容易得了肺癆,嚴氏將人熬死了,豈料的兒也不是個好東西,竟是日日在程老夫人麵前哭桑母之痛,讓程老夫人也高看這庶出的孫一眼。
程老夫人想著鶴姐兒容貌是程家最好的一個,今個兒好生調教起來,還能嫁個好人家。如今出了謝君陵,可不就是正中下懷?若是帶個嫡出小姐送去謝家,冇的讓人害臊,哪有兩個嫡出小姐共侍一夫的?看起來太過於結了。而庶出的小姐卻不一樣,冇那麼金貴,自然當個妾室也冇人可以說。
何況鶴姐兒有著閉月花之姿,定能將男人籠絡得牢牢的。
嚴氏想著若是鶴姐兒在謝家有一番作為,豈不是又能騎在頭上了?若是謝君陵再高升一品,那樣的人家,就是做妾,也有人上桿子去呢!
恨得牙,四芳園的程淩鶴也得了訊息。正在給自個兒釵簪,此時聽到了這事兒,心裡琢磨出個意思來。程老夫人自然知道程淩鶴是庶出小姐,拿去和京都的家結親,人家會覺得是結仇可不是什麼上等姻緣。思來想去,也就隻是想讓去親近那個謝君陵了。縱使是給他做妾,憑他這樣的青年才俊,倒也做的。
程淩鶴不覺得一個程家費心教養出來的小姐,還能比不過一個鄉野出、如今麻雀變凰的陸寶兒?!且後頭走著瞧吧!
這廂人算計人,那廂很快要到了年關。又是一年,如今陸寶兒往來應酬多,也不可和從前那般躲在家中清閒。這家要送禮,那家要送禮,還不能壞了規格,直把陸寶兒忙得團團轉。
夜裡用膳,陸寶兒都提不起神,連連打哈欠,惹得謝君陵眉頭微蹙。他起袖子,親自給陸寶兒夾了一塊醬濃稠的東坡,問:“這麼忙嗎?”
陸寶兒點點頭,道:“夫君是不懂,這後院的事,人來往,各家都要給笑臉應酬也是夠嗆的。”
見說話有氣無力,謝君陵也有幾分心疼。隻是家中總得有個主事太太,如今辛苦些,得清平縣主指點,往後悉了,便能擔得起架子了。他家宅就這麼一個主人,也不能慣著陸寶兒,讓躲懶,不肯掌家。
謝君陵淡淡道:“待年節休沐,我帶你去京都外逛逛。”
陸寶兒一聽要出門玩,自是喜不自勝。下意識湊到謝君陵這邊來,雙手抵在他的膝頭,一雙杏眼亮晶晶的,地道:“夫君可彆騙人,說了帶我出門的。”
“知道了。”謝君陵垂下黑濃眼睫,淡淡一掃陸寶兒那雙若無骨的手,又提點一句:“教了這麼多次都學不會,平日裡冇個自覺。三番兩次刻意手我,心積慮撥,待會兒彆又求饒。”
陸寶兒聞言,驚得渾發,一下子收回手來。不過是習慣同謝君陵親近,纔沒有刻意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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