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單縣境的道上,一行人馬正在緩緩行進。全本小說網()
中間的一輛馬車裡,駙馬都尉王昺與太康伯張國紀正在閒聊。太康伯張國紀是天啟帝皇後張嫣的父親,年約五旬左右,圓圓的臉上掛著笑瞇瞇的神,像極了一個富家翁。他是父憑貴,兒為母儀天下的皇後,授封太康伯,崇禎繼位後因對張皇後心存激之,所以對張家優賞有加,張家地位不跌反漲,加上張國紀八麵玲瓏善於經營,這些年也是積攢了好大的家業。
駙馬都尉王昺年已六旬,他與前大學士孫承宗是高老鄉,萬曆十五年尚隆慶帝六延慶公主為駙馬,輩分崇高,現掌宗人府事。
王昺才華出眾,善詩詞繪畫,當年與董其昌等知名畫家往甚。王昺雖然地位崇高,份超然,但並冇有勳貴那種傲慢驕橫之氣,他為人風趣幽默,不管是在勳貴還是文臣中都有很好的人緣。
二人皇命前往拜祭皇陵,出京月餘,因為不急於趕路,所以今日纔到了山東單縣。隨行護衛的是五百京營兵以及幾個太監,後麵的十幾輛馬車上盛放著祭祀用的香帛法。
王昺結廣泛,格開朗,張國紀善於逢迎,一路行來,兩個人談天說地,倒也不顯無聊。
兩人正談笑間,馬車忽然停下,不一會京營帶隊的千總胡傳海匆匆趕過來稟告:“駙馬,太康伯,前麵有軍擋路,說是要過關倒銀!”
二人詫異的相互看了一眼後下了馬車,隻見隊伍的前方兩隊人馬正在爭吵喧鬨。
王昺對胡傳海道:“胡千總,攔路的是哪路兵?你難道不曾告知這是皇命祭陵的欽差嗎?”
胡傳海苦笑了一聲,回道:“駙馬,太康伯,攔路的是山東副總兵牟文綬部下遊擊吳尚文一部。卑職已向其言明這是欽差隊伍。但那幫山東兵說了,就是皇帝老子親來,該的錢一文也不能。駙馬,這可如何是好?”
聽完胡大海的話,就連好脾氣的王昺也然大怒,開口道:“這還是大明的兵嗎?難道他們想造反不!走,上去瞧瞧!我就不信了,這天下竟然敢有阻攔欽差還要收錢的人!”
說罷當先向隊伍前麵大步而去,張國紀和胡大海急忙跟上。
來到隊伍前麵,隻見一群執刀拿槍的軍擋住了去路,正在與京營兵相互罵。不遠一群騎兵拱衛著一個穿盔甲的將領模樣的人正在觀瞧。那十幾個騎兵高聲談笑,衝著這邊指指點點,旁若無人。那名將領三角眼,雙眉倒豎,臉頰一側有一長約幾寸的刀疤,臉沉,並不說話,隻是注視著雙方互罵。
王昺揹負雙手揚聲喝道:“前麵何人攔路,駙馬都尉王昺、太康伯張國老在此,為首的速速前來回話!”
那名將領揚鞭催馬上前,並不下馬,隻是傲慢的略微拱拱手答道:“原來是王駙馬,本將山東遊擊吳尚文,不知王駙馬有何指教啊?”
王昺份高貴,平日裡上至皇帝、閣老,下至低品文,見了他都是尊敬異常。與他來往的皆是文人雅士,何曾見過如此魯無禮之人,何況此人還是大明將領。
王昺氣得鬚髮張立,旁邊的張國紀、胡傳海也是惱怒異常。
京營軍雖然早已腐朽不堪,日常練都已荒廢,但在京營裡的軍,基本都是某些勳貴子弟,或是勳貴門人,一個個都是鼻孔朝天的人,本瞧不起地方上的軍。
胡大海的叔父是五軍都督府左都督胡誌新,已經是武將的頂尖人,雖然並無實權,但品級是眾多武將一輩子難以企及的。他平時往的都是侯伯家的子弟,個個家世非凡,一般的武將見到他們這群人都要跪倒行禮。
這次護衛欽差前往拜祭皇陵,胡傳海是費了好大人才求得這個差事。本以為這是趟差,欽差出行,路過府縣的員總得有孝敬,自己跟著沾也能撈到不。但一路走來,地方員都是應付的接待一下,頂多禮節的給王昺、張國紀奉上一些儀程,自己什麼好都冇撈著。
胡傳海早就窩了一肚子火氣,如今突然到軍攔路要錢,胡傳海簡直要氣瘋了。
他大步來到吳尚文馬前,戟指大喝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的遊擊,竟敢連欽差也攔阻要錢!就算山東總兵也不敢如此,你是想造反嗎!”
京營軍見千總出頭,一個個也是破口大罵,對麵山東軍毫不示弱,各種汙言穢語撲麵而來。
吳尚文嘿嘿冷笑道:“我等為朱家皇帝賣命多年,東征西討,出生死,卻是一頓飽一頓,餉銀更是積欠多時。你們在京城錦玉食,儘榮華富貴,天底下冇這樣的道理。某不管欽差不欽差,隻要從某的地盤上過,都要過路銀!王駙馬,一千兩銀子對於你們來講應該是九牛一,如果不銀子,對不住了,甭想從我這裡過去!”
張國紀平時結很雜,三教九流,文臣武將什麼樣的都有,所以訊息靈通。
他上前一步開口道:“這位將軍,大明軍為皇上出生死這倒是真的,但這裡麵並不包括你們山東軍。據我所知,你們山東軍隻是防守山東,朝廷並無調遣你等山東軍出省剿賊。自從流寇造反以來,山東境並無進過賊寇,你所說的出生死從何而來呢?本乃太康伯張國紀,與王駙馬時常見駕,如若將你等今天所為上疏給聖上,你擔待不起啊!這位將軍,我看你還是率軍退去,我等隻當此事從來冇發生過,你看如何?”
吳尚文惱怒,喝道:“我等從軍多年,冇有功勞還有苦勞!休要多言!今天這銀子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不然要你等好看!”
話音一落,山東軍鼓譟起來,吳尚文一揮手,一眾軍槍持刀往前迫而來。
胡傳海生怕一旦有事傷了兩位皇親,二人真要出點事,他直接抹脖子得了。
他前一步擋在王、張二人前麵,厲聲喝道:“吳尚文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威皇親,你想被誅九族嗎!”
說完朝後使了個眼,他手下的兵士趕出來幾人,把二位皇親架到隊伍後麵。
胡傳海平日裡養了驕縱的子,那肯在地方軍隊麵前丟了臉麵,一揮手,一排火銃手呼啦湧上幾步,抬起火銃瞄準了上來的山東軍。
吳尚文手下兵一看對方這陣勢,也不敢貿然前行,遂停住腳步回頭看向主。
吳尚文臉鐵青,知道今天要是就此退走,那可真是大笑話,以後在軍伍裡本冇法混下去了。他對邊的親兵低聲代幾句,那親兵撥馬往回馳去。
胡傳海眼見的山東軍不敢再向前,以為對方怕了,得意洋洋的破口大罵道:“一群土包子軍,還他孃的遊擊將軍,我看就是蛋加熊包!不睜開眼看看,連欽差都敢攔,回去後稟明聖上,砍了你們的腦袋!”
王昺、張國紀二人回到馬車上,商量著對策。
雙方士兵就這樣僵持不下,正在這時,幾百名手持弓箭的軍從後麵湧了過來。原來,吳尚文的軍營離此不遠,攔路要錢的大約五百名軍,親兵跑回去又招呼了三百弓箭手趕了過來。前排是手持刀槍的步兵,後麵的三百弓箭手彎弓搭箭指向了正前方的京營軍,氣氛陡然張起來。
胡傳海還不是很怕,可手下的京營兵平素也就混混日子罷了,本都是些樣子貨。他們哪見過如此陣仗,一見麻麻的弓箭瞄準自己,都了,前排的銃手雖然還端著火銃,但很多人已經開始哆嗦起來。
山東軍雖然冇剿殺過大流賊,但小的土匪還是滅了不。見到對方害怕了,前排步兵齊聲大呼:“嗬!”,隨之舉著刀槍整齊的向前踏了一步。
一個京營火銃手再也承不住力,怪一聲,把火銃一扔向後跑去。其餘的銃手和兵士一看有人跑了,也不管軍令不軍令的,紛紛丟下火銃轉就跑,一眨眼跑個,隻剩下胡傳海和幾個親信站在前麵。
胡傳海氣的高聲大罵,可眾人哪裡肯聽,直跑到二位欽差馬車近前才鬨哄的止住。
胡傳海直接氣瘋了,一怒之下,他混不吝的子發作,刀在手,衝著吳尚文大罵不止。
吳尚文麵一,手一揮,邊的親兵張弓搭箭向胡傳海。嗖嗖幾聲,胡傳海大中箭慘著倒地,邊的幾名親信可冇那麼好運氣,都被中要害,當場亡。
吳尚文一不做二不休,高聲下令:“把車上的東西給我砸了,彆傷著宮裡的人就行,敢反抗的砍了!”
山東軍一擁而上,京營軍一見對麵衝了上來,頓時一鬨而散。
山東兵冇管地上的胡傳海,繞過欽差的馬車,七手八腳的把後麵裝著香帛法的馬車砸了個稀爛,連同趕車的馬伕也揍的鼻青臉腫。
馬車裡的王、張二人被驚呆了,二人還冇想到對策,轉眼間就了這般模樣。王昺氣得臉發白,張國紀則是握雙拳,咬牙瞪眼。
吳尚文眼看著馬車被砸爛,大笑一聲揮手道:“兒郎們,咱們走!”撥馬轉就走,一眾手下興高采烈的跟著回了軍營。今天可是了臉了,連皇帝祭拜祖宗的事都敢砸,回去能好好吹一吹了。
跑到遠的京營兵們,看著山東兵走遠,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回來。有幾個膽大的趕忙上前檢視胡傳海等人的況,看到被弓箭中的幾個同伴已是死了,隻剩胡傳海捂著大在,幾人連忙把胡傳海架起來,奔回到欽差的馬車前。
王昺與張國紀早就下了車,麵沉的看著一片狼藉的四周。吩咐把胡傳海架到馬車裡,兩人商議幾句後,安排人把陣亡的幾名京營兵找個僻靜之掩埋,做好記號,一邊回京後好與其家人代。又將丟棄滿地的火銃等兵撿拾起來,率眾往單縣縣城而去。
快要到達縣城時,守城巡丁遠遠看到一隊打著欽差旗號的軍迤邐而來,連忙跑去縣衙稟報知縣大人,單縣知縣任敏瑜正在縣衙大堂辦公,聞聽稟報後率縣丞,主簿,巡檢等主趕到城門迎候。王昺、張國紀二人下了馬車,任敏瑜等人過來見禮,王、張二人無心寒暄,隻是吩咐帶路去縣衙,有急事與知縣商議。
任敏瑜等人看到後麵無打采,盔甲散如同打了敗仗的京營軍後,心裡雖詫異,意識到欽差一行大約是出了事,但並未深思。任敏瑜吩咐巡檢領著京營軍去巡檢司巡丁駐地紮營,安排飯食,然後引領欽差及隨員前往縣衙。
一行人進縣衙堂落座後,任敏瑜安排人上茶,王昺喝了口茶後,緩緩的把事的經過敘說一遍,任敏瑜等人聽完震驚不已。
率軍攔阻欽差並索要過路銀,這和土匪有何區彆?最後甚至殺傷軍數人,這已於造反無異!為文臣,任敏瑜等人天生對武將十分反。尤其現在天下大,流賊越剿越盛的況下,武將們自持朝廷必須用他們剿賊,所以愈加驕橫跋扈,對朝廷不尊之意日顯。如今更是發展到攔截欽差的程度,這更是對皇權**的挑釁了。
任敏瑜拱手道:“老皇親作何打算?有何吩咐儘管示下,下等必鼎力配合!”
王昺開口道:“如今我二人也無他法,隻能上疏聖上和朝廷,勞煩貴縣安排驛馬連夜把題本送達京師,我等且在貴縣等候!”
任敏瑜急忙應下,然後王昺將事原委寫罷,任敏瑜立刻安排驛馬持書速往京城,王、張二人暫且在單縣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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