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聞言,謝景行的脣角一勾,饒有興致的側頭看向沈妙:“許久不見,你的脾越來越暴躁了。”
沈妙在桌前坐下,冷道:“你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不請自來。”
若是被人瞧見謝景行在房中,不知道會惹來多大的麻煩,偏偏此人還老是喜歡幹這種事,彷彿骨子裡便帶著危險一般。沈妙已經決意要遠離謝景行,對方上的太多太深,如今謝景行卻又自己過來,讓怎麼能不怒。
“路過此地,順帶過來看看你。”謝景行聳了聳肩,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他今日穿著素深,皎白的領,本是冰雪季節,卻因著他出的眉眼顯得屋中都佈滿春意。他著下,道:“還有一事想要問你。”
“講。”沈妙眼下是一句話也不願意對他多說。
謝景行見沈妙如此態度,倒也不惱,道:“沈垣在府裡,有沒有信任的人?”
聞言,沈妙有些驚訝的看了謝景行一眼。沒想到謝景行要問的人竟然是沈垣,雖然不清楚謝景行的目的,卻還是道:“沒有,沈垣回京時日短,和府中人也不親近。你問他做什麼?”
“剛從他院子裡轉了一圈過來。”謝景行懶洋洋道:“沒找到東西,過來問問。”
沈妙垂眸思索,莫非謝景行是想在沈垣那裡找到什麼,卻沒找到,所以以爲是沈垣將東西給了信任的人,才從這裡打聽。
“你要找的究竟是什麼?”沈妙問:“和豫親王府室中的東西一樣?”
此話一出,屋中頓時靜了一瞬。有那麼一刻,沈妙能到從謝景行邊迸發出的凜冽寒意。不過那危險的氣氛只有一瞬,很快謝景行就笑起來,他笑的時候翩翩如玉,只是一雙桃花眼中卻是掩飾不了的銳利鋒芒。
謝景行沒有回答沈妙的話,而是問:“這段日子你也過的不錯,聽說沈家二房快敗了。”
“小侯爺對沈府上的事瞭如指掌,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沈府的人。”沈妙出演嘲諷。
謝景行攤手:“沒辦法,沈府的護衛像擺設,偏偏發生的事又有意思,想不知道也難。”他打量了一下沈妙:“只是我低估了你的狠辣。”
“你也可以一試。”
謝景行笑瞇瞇的看著:“我沒那麼多功夫。”
“聽起來你倒是很忙。”沈妙盯著他:“卻有這麼多閒工夫逛別人的府邸。”說這話的時候,顯出了一點生氣來。謝景行總能輕而易舉的引出心中的某些小緒,若是被驚蟄穀雨們看到,定也會爲沈妙此刻的神大吃一驚。因爲沈妙已經很久沒有流出這般坦率的了。生氣或是惱怒,都是從前的沈妙才會有的東西。
謝景行道:“小姑娘火氣總是這麼重。”
沈妙沒好氣道:“問都問完了,你還不走?”
謝景行站起,拍了拍裳,果真是打開後窗打算從窗口掠出去,忽而想到什麼,又回過頭,古怪的看著,問:“差點忘記問你,沈妙,你慕裴瑯?”
沈妙:“……”
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見謝景行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目似有嫌棄:“應該也是白搭。”影轉瞬消失不見。
“這個混……。”沈妙差點磨牙。卻見驚蟄在外頭敲門:“姑娘,水已經開始燒了,奴婢先替您放香料。”一進來還奇怪道:“姑娘站在窗前做什麼?仔細別著涼。”
沈妙收回目:“無事,剛趕走一隻野貓。”
“野貓啊。”驚蟄笑道:“這個季節野貓出沒是常事,不過就是擾人清夢,趕明兒讓人趕出去,省的麻煩。”
“還是下砒霜的好,”沈妙道:“死了乾淨。”
“咦?”驚蟄有些不著頭腦。
沈府另一頭,萬姨娘目帶著憂慮,似乎又有些憤恨,對沈冬菱道:“也不知那日五小姐對夫人說了什麼,這些日子聽彩雲苑的下人說,夫人的病一日一日的好起來了。如今認得人,也不發脾氣,眼下更是能做事了,還讓邊的婢子熬粥給老爺喝,怕是想要重新得老爺看重。真到那一日,只怕又是咱們苦的日子。”萬姨娘有些埋怨:“看來五小姐果真是要幫著夫人了,還給夫人治好了病。”
沈冬菱正在桌前梳理自己的長髮,將長髮披散下來的時候,恰好又對著燈火,將面上的蒼白之緩和了幾分,越發顯得臉蛋尖俏,眼睛大大,活的水靈小人。道:“姨娘多慮了,五妹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妙手回春。看來之前夫人一直是在裝瘋賣傻而已,五妹妹與說了些話,便讓想通了,不再裝傻。”
“什麼?”萬姨娘一驚:“菱兒,你說夫人一直在裝瘋賣傻。那這麼久以來,老爺對咱們照顧有加,豈不是都被夫人看在眼裡,夫人一旦有機會,必定會饒不了咱們的。”
“姨娘擔心什麼。”沈冬菱用銀梳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頭髮,一邊道:“因爲大姐姐和二哥的事,爹對夫人已經十分瞧不上眼。便是夫人真的清醒過來,爹最多不過是表面待寬容,心中定是厭惡的。夫人要想再得到從前的地位已經是不可能,夫人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姨娘放寬心就是。”
萬姨娘疑:“既然夫人知道老爺不會原諒,爲什麼不繼續裝瘋?五小姐究竟跟說了什麼讓改變了主意?”
“夫人現在除了七弟以外什麼都沒了,五妹妹大約是在七弟一事上做文章吧。姨娘也要努力給爹生個兒子,不管是庶子還是嫡子,只要生了兒子,日後就能在這裡站穩腳跟,誰都不敢踩在您頭上。”
萬姨娘苦笑一聲,又何嘗不想生出兒子?早年間的時候是被任婉雲制的死死的,當初若非生的沈冬菱是個兒,只怕們母兩早就活不到如今。眼下任婉雲倒是瘋了,可是沈貴從來都是薄寡義的,到底也不是妙齡子,如何留得住沈貴的心?又如何那麼巧能生出兒子?
心中胡思想著,萬姨娘岔開話頭:“說這些做什麼,菱兒倒不如猜猜看五小姐究竟想幹什麼。幫著夫人,就是和咱們作對啊。”
“那倒未必。”沈冬菱搖頭:“五妹妹不是個簡單人,如今咱們在二房中地位到底不高,即便這樣,已經很好了。總而言之,不要攙和到這些事中去,過好自己的日子,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惹禍上。”
萬姨娘聽得心驚跳,試探的問:“所以……。”
“不要看,不要問,不要說。”沈冬菱看著鏡中的自己:“順其自然就好,總有一日,我們能過上好日子的。”
沈府中,不僅彩雲苑的人在議論此事,秋水苑中,任婉雲這個名字也被人提起。
陳若秋穿著素白中,坐在牀榻上道:“二嫂子日漸好了,老爺,二哥那頭怎麼說?”
沈萬了額心,因爲沈垣的事,如今朝廷上的同僚們對沈家都頗有微詞,連他都被連累,這些日子過的也不甚輕鬆。他搖頭道:“二哥沒提起此事。”
“便是二嫂真的好了,二房也只剩下一個七哥兒。”陳若秋道:“二哥子又……日後一房一房的擡姬妾回來,只怕……”說到此,竟然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和任婉雲的不同之就在於,陳若秋能牢牢把握住沈萬的心,可是三房一直都沒有兒子,如今沈垣又死了,沈老夫人眼中,怕是急於讓兩個兒子開枝散葉。沈貴那頭不肖說了,本就不是什麼專之人,可是沈萬這頭,若是被催的急了……陳若秋不免心慌,男人的寵能有多久?可就是肚子不爭氣。
沈萬察覺到陳若秋臉難看,疑道:“你怎麼了?可是子不適?”
陳若秋勉強笑了笑,搖頭道:“只是想起了大哥大嫂一事。”頓了頓,陳若秋纔開口:“大哥大嫂分家之意已決,甚至威脅要請出族中長老。怕是連不孝的罪名也不怕背了。”
“此事本就是娘做的不夠穩妥。”沈萬道:“被人拿住了把柄,倘若將大哥惹急了,把娘做的陷害丘兒之事拿出來說,滿京城都要咱們的脊樑骨。”
陳若秋點了點頭:“不錯,大約是仗著這一點,大哥大嫂纔會這般篤定。”陳若秋道:“都已經相安無事了這麼多年,怎麼偏偏在如今這個節骨眼兒上鬧分家呢。”不由得又想到了沈妙,自從沈妙子大變之後,沈府中很多事也都悄悄改變了。從前沈信夫婦對沈家其他人好,那是因爲沈妙對他們好。如今沈妙一表現出厭惡不滿,沈信夫婦的態度立刻就變了。
沈萬嘆了口氣,陳若秋問:“老爺,此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沈萬搖頭:“若是換了我們,也不能接。大哥一家都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最看重的又是小五。荊家人和娘合起謀來算計丘兒和小五,已經犯了大哥的忌諱。單單只是分家,已經是他們手下留。若是換了大哥以前的脾氣,只怕要將這沈府掀了。”
“可是……。”陳若秋道:“現在分家,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啊。”
沈萬看向窗外:“如今二房遭重創,二哥和我仕途都阻。從前還能接著大哥的勢,一旦分家,衆人都知沈家不和,便是爲了討好大哥也不會與我們往。沈家的路只會走的更加艱難。”
“不僅如此,公中的銀子……”陳若秋提醒。從前沈信賞賜無數,自己常年在西北又花不出去,全都給了公中,沈老夫人花銀子大手大腳,任婉雲偶爾還需補自己尚且過這樣。如今一分家,就算沈信不要老將軍留下的財產,他們的日子也只會越過越艱難。
“單只是這樣便罷了。”沈萬的目中閃過一沉:“分家之後,以大哥的兵力名聲,只會越過越好,到最後我們一頭,兩權相較,也得走到這一步。”
陳若秋聽得心中一驚。嫁到沈府這麼多年,自然曉得沈府的貌合神離,沈信夫婦常年不在府上所以不知道,和任婉雲卻是心知肚明。這沈府之,沈信和沈貴兄弟本就不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自然也不是真心。沈信過的越好,其他兩房就越是不好,總有一日大夥兒會走到一個對立的局面之上,卻未曾想到這局面來的這樣快。
“老爺,就算是爲了玥兒,也不能讓咱們被下去。”陳若秋爲他按著肩膀:“可是要怎麼對付他們呢?”
“如今大哥對我們都起了警惕之心,要想手也沒那麼容易。”沈萬搖了搖頭:“再者他的兵不是常人,想找更難,此事還得等契機。”沈萬道:“當務之急,還是給玥兒尋個好人家吧,這些日子你先留意。”
陳若秋試探道:“老爺,定王殿下……。”
“先切莫將主意打到定王上。”沈萬厲聲道:“才經過垣兒一事,朝中人都生怕和沈家扯上干係,皇子就更需注意了。這個時候去想定王,定王心中也會不喜。”
陳若秋點了點頭:“妾知道了,老爺也早些休息。”
……
第二日一早,沈妙剛用過飯,卻見霜降從外頭氣吁吁的跑進來,一進屋就道:“姑娘!出事了!”
“有話慢慢說,急這樣像什麼樣子。”穀雨斥責道。霜降吐了吐舌頭,還是沒忍住,噼裡啪啦一腦兒說了出來,道:“前些日子裡荊家人不是啓程回蘇州了嘛,今兒個那頭的府來說,荊家人在回蘇州的路上遇上流寇,全部都被匪徒滅了口,曉得荊家和老夫人有些關聯,府才上門知會。”霜降拍著口心有餘悸道:“如今這匪徒也越發猖獗了,天化日之下便敢這樣殺人,還一個活口也沒留。早知道這樣,荊家人一定後悔來定京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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