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月柳依看著沒了氣息的軒轅麒，拔出腰間佩刀，沒好氣地哼道：“他傷了我，我要把他的手砍下來！”

“小柳。”公孫羽淡淡住。

月柳依提著匕首的手頓在半空，“怎麼了主公？”

公孫羽聽著逐漸近的馬蹄聲，說道：“我們走。”

月柳依了道盡頭正在飛馳而來的男子，男子后跟著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不甘地皺了皺眉，將匕首收好：“便宜這家伙了！”

飛上馬。

公孫羽并沒有帶著大量兵力過來，只有二十名弓箭手而已，兵力上他們不占優勢。

但是這個男人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殺了他無疑是給了燕國一次沉悶的打擊。

月柳依跟上公孫羽：“主公，那個大家伙是誰呀？”

公孫羽向天際翻滾的烏云：“燕國大將軍……軒轅麒。”

“軒轅麒？軒轅家的人不是死了嗎？”月柳依喃喃自語。

一抬頭，公孫羽與二十名弓箭手已經走到了前面。

忙一鞭子打在打在自己的馬上，快步追上，對公孫羽道：“主公，你們的馬好厲害！從前沒見過！”

公孫羽淡淡說道：“燕國韓家送來的黑驍騎。”

月柳依古靈怪地說道：“黑驍騎？軒轅家有個黑風騎，韓家有個黑驍騎！有意思！主公，我也想要！”

公孫羽道：“城主府還有，回去自己挑。”

月柳依燦燦一笑：“好！”

一行人絕塵而去。

最后一天暗去，烏云吞沒了整片夜空，天際雷運滾滾，乍然間電閃雷鳴，凜冽的西風轉瞬間化作狂風大雨。

隘口草木搖曳，似是邊關數以萬計的英魂無聲哽咽。

月柳依被淋了個心涼，不屑地哼哼道：“今天不是個攻城的好日子，改天再來打他們！”

公孫羽騎在馬背上沒有說話，神冷肅，如九天尊貴的神。

軒轅家最后一個大將軍最終還是折損在他的手里。

軒轅家的傳奇就此徹底終結。

大燕，遲早是大晉的囊中之！

了塵的馬奔到隘口時，公孫羽已經帶著晉軍離開了。

他幾乎是連撲帶爬地翻下馬，重重地摔進被雨水打的泥漿里，他冒著冰涼的大雨膝行著撲過去，來到軒轅麒的面前。

他看著滿是、口被一桿長矛穿的男人，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

用了二十年才堪堪平復的傷口再一次被殘忍撕裂，心像被生生扯了兩半。

他抬起手來，想要抱抱自己的父親，可又擔心弄疼他……

那麼重的傷……那麼疼……

他跪在父親的面前，整個子都抑制不住地在抖。

他抑著心底被撕裂的痛苦，淚水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

“為什麼不能等等我……”

“為什麼每次都要拋下我……”

“你睜開眼……看看我……”

“你看看崢兒……崢兒長大了……”

了塵跪地痛哭著，手指死死地掐進了泥濘之中，水自他指尖蔓延開來，蜿蜒地流了一地。

大雨沖斷了隘口的一株被劍氣斬傷的大樹，沒了大樹的遮掩，城樓之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他們都曾以為隘口是有一支小型的軍隊，才沒讓一個晉軍沖過來。

哪知……竟然只是一人而已。

那個人以自己的之軀死守隘口，擋住了晉軍九千兵力！

他的上中滿箭、滿刀，還有一貫穿了整個口的長矛。

這是怎樣頑強不屈的意志？才能讓一個人忘卻生死……甚至超越生死？

所有人都淚目了。

他們不知那個人是誰，可他們每個人都到了他上所散發出的強大意志，那是大燕不滅的戰魂！

葉青站在城樓之上，定定地遙著雙雙跪在大雨中連一聲道別都來不及親口去說的父子，心底翻轉起無數復雜的緒。

師父，您占卜的卦象應驗了，一切與您說的分毫不差。

軒轅之魂隕落在了公孫羽的劍下。

可是師父，既已知曉結局，您還送我來邊關做什麼？

讓我親眼目睹這場慘劇嗎？

以我的能力什麼都改變不了，就連一點點防范都沒來得及做到。

“軒轅之魂，不該隕落。”

腦海里閃過國師悵然的聲音，葉青眸一凜，似在心里做了某種決定。

他拽拳頭，飛而起，自城樓一躍而下。

“葉上師！”

紀將軍然變，手去抓，奈何遲了一步，連葉青的一片角都沒著。

湛藍的國師殿寬袍在漫天風雨中迎風鼓，如水墨暈染的青蓮綻放。

葉青躍下了城樓。

紀將軍一臉凝重：“葉上師要做什麼？”

葉青施展輕功在風雨中疾走。

師父。

既然軒轅之魂不該隕落，那麼請恕我……擅自做出這個決定了！

違背了您的意志十分抱歉，等回了國師殿我愿意接任何懲罰！

我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救他。

也許還是救不了，并且白白浪費掉您給我的最寶貴的東西。

可無論如何我也想盡力一試。

如果錯了，請讓我用余生去彌補今日的過錯吧！

……

聞人沖縱而下，來到顧旁：“蕭統帥，那個人是……”

顧著葉青在雨中飛掠的影，眸了，說：“軒轅麒大將軍。”

聞人沖狠狠一怔：“大、大將軍？他不是……難道是……”

“沒有，是。”顧言簡意賅地回答完他本沒問全的話，“準備擔架！”

說罷，轉過，飛速地下了城樓。

雨勢漸大。

葉青來到父子二人邊時，三人都被雨水打了。

葉青單膝跪下，自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軒轅崢，幫我把你父親的頭扶一下。”

了塵微微一愕。

許多年沒聽見有人他名字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葉青，國師殿大弟子。”葉青說著，眉目一冷，“再不快點，等你父親死了，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了了！”

了塵的淚水滾落，他怔怔地扶住父親漸漸失去溫的頭，他已經不到父親的脈搏與呼吸了。

這樣……真的還能救回來了？

葉青拔掉瓶塞：“在國師殿，有過許多呼吸停止，脈搏停跳的患者，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搶救回來，但只要沒死，就還有一線希。”

了塵哽咽地問：“怎樣才算死？”

葉青將里頭僅剩的一顆藥丸倒了出來，撬開軒轅麒的，給他喂了進去：“氣息與脈搏停止小半刻鐘，基本就死了，你父親這樣的高手……或許能稍稍延遲一點。”

這種藥丸似乎不能口即化。

葉青又在軒轅麒的腹部拍了一掌，用力將藥了他的腹中。

了塵小心翼翼地避開父親上的兵，讓父親靠在自己懷中。

從前，父親是他的依靠。

往后，他希自己能為父親的依靠。

“有兩點。”葉青看了他一眼，說，“第一，我不確定你父親有沒有死，如果他已經死了，那麼這顆藥丸他吃了也沒用。”

“第二。”

言及此，葉青頓了頓，“就算你父親沒死，這顆藥丸也可能并沒有任何作用。”

了塵神復雜地看向他：“你給我父親吃的是……”

“紫草毒。”葉青迎上他的視線，誠實地說道，“你應該聽說過這種毒，它有九九的幾率會直接毒死你父親，讓他徹底死。”

了塵了手指，喃喃道：“也就是說，活下來的希只有百中一二。”

“沒有這麼多。”葉青沉思片刻，說道，“以你父親的況，萬中一二，頂天了。”

……

顧來到現場，發現以軒轅麒的況本上不了擔架。

……如果軒轅麒還有搶救的希的話。

顧開始理他上的兵，先是那桿長矛。

葉青為國師的親傳大弟子，醫也不弱，他十分配合地打起了下手。

聞人沖幾人為他們撐起蓑，遮住從天而降的滂沱大雨。

“你給他吃了什麼？”顧問葉青。

“紫草毒。”葉青說。

顧了然。

從來到燕國，便不止一次地聽說這種毒，上一次顧長卿被暗魂一劍刺進重癥監護室，險些為廢人，國師大人也是打算給他服用這種毒。

只不過，那顆毒藥過期了。

顧長卿憑著自己的意志力與心理暗示自己了過來。

這是醫學史上的奇跡，但軒轅麒的況與顧長卿大不相同。

顧長卿已經醒了，沒有命之憂了，他只是不甘心淪為廢人。

而軒轅麒，他是真的……咽氣了。

顧戴上銀手套，用金蠶唰的斬斷了軒轅麒口的長矛：“ 這次不會又是過期的吧？”

“不會！”上次的事，他出發前國師都與他說過了，他忙解釋道，“師父給顧長卿的藥是多年前留下的，這一顆藥是前段日子從韓家的府邸搜出來的。”

“韓家？”顧又用雪域天蠶斬斷了背后的矛。

葉青道：“沒錯，師父說，韓家很可能是掌握了一大片紫草園，他們手中有大量紫草，韓家的黑驍騎、韓五爺的黑魔馬都是用紫草毒喂養出來的。”

“黑驍騎。”顧聽到這名字，眉頭微微皺了下，不過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韓五爺的馬會那麼厲害了。

“那豈不是死了許多馬？”問道。

葉青點點頭：“對紫草毒的耐力比人強上許多，但也仍有七以上的失敗率。大量馬被毒死，活下來的才有資格為黑驍騎。”

顧不再說話。

韓家為了壯大自，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葉青要不是臨行前聽師父提起，還不知韓家竟有如此多喪心病狂的，他冷聲道：“簡直畜生不如！”

顧睨了他一眼，并不贊同地說道：“別侮辱畜生。”

葉青愣了愣：“哦。”

顧為軒轅麒理傷勢的手忽然頓住，鄭重地問：“葉青，紫草毒會減輕他的痛苦嗎？”

葉青很快反應過來口中的他指的是軒轅麒。

“他……”

了塵扶住靠在自己懷中的父親，也仔細看向了顧。

顧沒有瞞他，作為兒子，他有權利知道父親的真實況：“他的上有十分嚴重的傷，每日都忍著巨大的痛苦，活著對他是種煎熬，死對他來說反而是種解。”

了塵拳頭，子輕輕抖。

他沒料到父親這些年竟然是這麼過來的……

“會。”葉青篤定地說。

要麼被毒死，徹底結束痛苦。

要麼挨過劇毒，重獲新生。

想到什麼，葉青補充道：“中了紫草毒后，會進假死狀態，看上去與死人沒區別。持續的時辰不等，有人三個時辰，有人七個時辰，如果十二時辰還不能醒過來，那就是真的死了。”

顧的目落在男人的臉上。

軒轅麒。

你要過來。

不論你這些年一直在等的人誰，又與他有著怎樣的約定，但我想，他都并不希你死在這里。

你的使命并沒有完。

熬過世間所有苦痛，以軒轅之魂的份活下去、以了塵父親的活下去、以凈空叔祖父的份活下去，見證新的王朝與盛世太平才是你真正的使命。

……

軒轅麒被帶回了傷兵營，葉青親自守著他。

了塵振作了起來，不論父親還有沒有救，他都不能沉湎傷痛太久。

“是公孫羽是嗎？”

營帳外的涼棚下，了塵淡淡開口。

棚子里除了他便只有在翻看輿圖的顧。

顧嗯了一聲：“是他，晉國此次東征主將，神威大將軍。”

了塵冷聲道：“我親手會殺了他！”

顧看了看他，了塵換下了僧，穿上了一暗影部的黑袍，倒是有幾分金戈鐵馬的殺氣。

“好。”顧說，“他是你的。”

棚下的燈火映了塵的眼中，如同兩團熊熊燃燒的復仇之火：“另外兩個什麼？”

顧翻了翻輿圖，道：“朱張狂，月柳依，都是公孫羽的心腹。”

了塵道：“如果他們也在，我會一并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