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裡清澈見底，裡頭有對他的埋怨，有些微的恐懼，更多的卻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姜桃花的眼睛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最好看的，分明是個心思深沉的人，眼裡卻一點污濁都沒有，乾乾淨淨，亮亮。

沈在野閉眼，忍不住了眉心，想將的聲音和影子掉，卻不知怎的，越，的聲音反而越清晰。

“爺，看在妾還有用的份上，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吧？”

“爺，您簡直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爺……”

各種聲音都涌上來，要將他捲進漩渦似的。沈在野大怒，手猛地一揮——

“丞相？”宮人被他嚇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站在遠看著他問：“您還好嗎？可是哪兒不舒服？臉不太好，要不要請太醫？”

怔了怔，沈在野回神，面前的一切都清晰起來，腦子裡七八糟的東西也都瞬間消失了個乾淨。

“……沒事。”擡腳繼續往外走，沈在野垂著眼抿脣。

他一度跟自己保證，姜桃花絕對不會是他前進道路上的阻礙，可是就在剛纔，他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自欺欺人，在面臨事和之間的選擇上，他竟然猶豫了。

換做以前，他現在應該二話不說回去喂姜桃花一包毒藥，但現在，他想的竟然是有沒有別的辦法能躲過這一劫。

不可能的，只要姜桃花還活著，太子與就會有見面的機會。活著，是對他與千萬人命的威脅，他竟然……

竟然還有點捨不得了……

是瘋了吧？一定是的，早在最開始徐燕歸看出端倪的時候他就該隨他去，還護著姜桃花幹什麼？是很聰明沒錯，能幫他不忙沒錯，但是了，他也未必不能事。不是他不可或缺的幫手，但……爲什麼一想到從今以後這世上可能沒了姜桃花這個人，他心裡會這麼沉重呢？

“爺！”

不知不覺就已經回到了相府，沈在野擡眼，看著姜桃花跟往常一樣朝自己撲過來，臉上帶著明的笑意，袂飄飄，手就將他的腰抱得死。

“您可算回來啦。”桃花笑瞇瞇地抱著他就往爭春閣裡頭走，也沒注意他的神，只神兮兮地道：“快來幫妾個忙！”

收斂了神，沈在野跟著走，低聲問：“怎麼了？”

“這個！”進室去抱了個枕頭出來捧在他面前，桃花道：“爺幫妾試試，看舒不舒服？”

新做的一個枕頭，看起來比先前送南王的那個還要緻，聞著也有藥香。

“給我的？”

“不是。”桃花搖頭：“妾做給自己的，塞的藥材換了新的，不知道碾磨得好不好，怕睡下去扎著自個兒。”

所以就讓他來試試？角微，沈在野瞇眼看著：“我新買了一把劍，也怕太鋒利劃傷自個兒，你要不幫我去試試？”

乾笑兩聲，桃花將枕頭放在

榻上，手就將他按上去：“爺別那麼兇嘛，先躺躺看。”

適中的枕頭，混著安神的藥香，一瞬間沈在野就覺得腦袋裡鬆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頭疼。

“看爺的神，可能又是遇見了什麼難事了吧？”爬到榻上，桃花手給他按頭，輕笑道：“別的事妾幫不了您，這個枕頭就送您，希您晚上睡得好些。”

微微一震，沈在野睜眼看。

桃花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卻有有些不好意思，垂了眸子道：“本來的確是打算自己用的，不過看爺睡得舒坦，妾再做一個就是了。”

這彆扭的子也不知道跟誰一樣，明明就是做給他的，上還非不承認。

心裡不知爲何突然一，沈在野皺眉，手按了按口。

“怎麼了？”桃花疑地看著他：“您心口疼？”

“沒有。”挲著了腰間的玉佩，沈在野眉間慢慢舒緩，終於恢復了平常的神：“景王已經主東宮，今日我有些高興過頭了，子都不是很舒服。”

穆無垠當太子了？桃花咋舌，歪著腦袋道：“那段氏豈不是完蛋了？先前還聽人說段大人花了不功夫要保呢。”

“那樣的子，沒了也就沒了。”沈在野淡淡地道：“人太有用，也不是什麼好事。”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放在自己太上的手僵了。沈在野明顯能從的指尖覺到的恐懼和疑慮，然而他沒睜眼，想聽聽要怎麼說。

桃花是嚇了一跳的，今天的沈在野明顯很不對勁，也不知道是遇見了什麼事，這話聽起來，怎麼也像是在說一樣？

不過很快就放鬆了下來，手也拿開了，低笑道：“爺不喜歡有用的人，那妾就不幫您按了，免得顯得太有用了些。”

沈在野抿脣，半睜開眼睨著：“你除了給我按，還有不的用。”

“怎麼？難不爺喜歡妾什麼都不做，就坐吃等死嗎？”眼睛一亮，桃花撲進他懷裡，小啄米似的點頭：“妾也喜歡啊，爺不如就當養只兔子似的把妾養起來吧，給吃就行！”

“……”別開眼，沈在野低笑：“我就沒見過哪隻兔子還吃的。”

“妾這樣的，怎麼著也得是天上下凡的玉兔！”揚了揚下，桃花道：“玉兔要吃的，不信您去問嫦娥！”

“貧。”手將撥開，沈在野慢慢坐了起來，頓了片刻之後，輕笑道：“我等會還有事，晚上的時候再過來。你要是想吃，我讓廚房給你準備。”

桃花一笑，點頭道：“多謝爺，那妾等著您。”

“嗯。”應了一聲之後，沈在野起出門。

今天的天氣一點也不好，沉沉的，人心裡跟著難。湛盧抱著枕頭跟在自家主子後面，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自家主子的背影看起來孤單極了，就算後還跟著他，

可……他也不可能跟主子並肩往前走。

立太子的消息傳開，府裡也是一陣沸騰，梅照雪的病突然間就好了，神抖擻地來爭春閣問姜桃花要鑰匙和賬本。

“都在這裡。”桃花一點沒藏私，老實地遞給：“夫人子好了，妾也就放心了。”

梅照雪一笑，將東西遞給丫鬟，竟然沒急著走，而是挨著坐了下來：“你這段日子也很辛苦，我都看在眼裡。瞧瞧，一旦主事，爺是不是許久沒寵幸你了？”

“倒也還好。”桃花抿脣：“府裡這麼多姐妹，秦氏又剛過門，爺來我這兒的次數些也是尋常。”

“你倒是大度。”梅照雪輕笑：“可是恕我直言，男人的心是很難測的，不趁著他還寵你的時候多抓機會，等恩淡了，那就後悔也沒用了。”

“多謝夫人教誨。”桃花聽著當沒聽見，只守規矩地行禮。

梅照雪起，看了一眼道：“瞧瞧你，也不肯與人心，那我也沒多的話好說了。你只用記住，在這後院裡過日子，靠的最多的不會是男人，男人是靠不住的。還是隻有人之間相互扶持，路才能走得順。若是考慮好了，你不妨來凌寒院找我談談。”

“妾明白。”桃花起送，臉上的笑依舊不達眼底：“夫人慢走。”

段氏和秦解語都沒了，這回倒是真心想拉攏自己的。然而姜桃花沒那麼傻，這院子裡的人才是靠不住的，而男人雖然薄，卻永遠是這府裡地位最高的人。男人的心都沒得到，還想著人之間搭夥過日子，那怎麼可能呢。

梅照雪走了，下午的時候，徐燕歸又悄無聲息地來了，看著的神很是複雜，言又止的，像是有什麼大事。

“你直接說啊，憋著不難？”桃花睨著他道：“一看這表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而且跟我有關。”

徐燕歸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擋起來，這人怎麼就這麼聰明？

“穆無垠後天會來相府，帶著太子妃等人，以求兩府眷之後能繼續往來。”他低聲道：“聽沈在野說，你是不能在太子面前臉的。”

“是啊。”桃花點頭：“我在穆無垠的印象裡，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要是突然活了，還變趙國和親的公主、如今相爺的娘子，那就是犯了欺騙太子的大罪，咱們丞相更會被發現圖謀不軌。”

“那你要怎麼辦？”徐燕歸抿脣：“我是說萬一，萬一沈在野打算殺了你滅口……”

“不會的。”桃花輕笑，很是自信地就擺了擺手：“他現在應該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充其量讓我找藉口離開丞相府一段日子，躲開太子便是，怎麼可能打算滅我的口？”

要是放在以前，那還是有可能的，可是現在……都已經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了，沈在野就算是個石頭，也得被焐熱了，不會那麼輕易選擇放棄的。

看著這表，徐燕歸眉頭皺得更，卻什麼都不能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