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蒼忍俊不,將袖子拉開,這不得酒氣的龍公主鼻子眼睛都紅了,淚閃閃,跟哭了一場似的。
他將拽進山頂通風的涼亭:“在這裡待著。”
他走回去繼續看石碑,隔了許久,方背完一面,卻覺旁邊有個人影跟著,一低頭便見玄乙裡塞著橘子,非跟他湊一塊兒,也專心致志地看著碑上的天書。
扶蒼這幾天已經被黏的沒脾氣,索不去管,繞到背面繼續看,沒一會兒,又跟了上來,輕輕抓住他的袖子,像是怕他跑掉,還在手裡繞了一圈。
扶蒼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再也沒心思去看碑文,見發間金環歪了,他下意識替扶正,低聲問道:“爲何總是用這個金環?”
龍公主素來,服幾乎沒見重樣的,唯獨頭上飾永遠只這一枚金環。
玄乙低頭去摳他袖口的暗銀線紋繡,慢悠悠道:“因爲好看啊。”
濃的睫上水淋淋的,帶著一鼻音,說話像在撒。扶蒼的目下意識順著的臉頰流淌去手指上,他袖子上的雲紋這幾天快被摳爛了,摳紋繡一定是行家,先用指甲拉鬆,再一把暗銀線揪出來,也不知誰教的。
“扶蒼師兄。”玄乙漫不經心地喚他,“這次功課做完了,能不能別急著回去?”
扶蒼默然片刻,低聲道:“爲什麼?”
爲什麼又忽然從滿尖刺的公主變了綿而粘膩的牛皮糖?
他心底有無數疑問和警惕,可他又如此放縱的依賴,允許突如其來的種種親近,他罷不能,卻還不敢太過放肆。
玄乙輕道:“因爲我還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還不想回冰封雪埋的鐘山,一度不願離開那裡,現在卻又不大願意一直留在那裡。
淡桃的纖細指甲在袖口上游走,十指纖纖,扶蒼看了半日,突然手,將兩隻手握在掌中,不再是以前的掐腕骨掰手指,他修長的手輕輕握住的手,彷彿託著兩團雲。
纖細的手指遲疑地了兩下,便順地依附在他手中。
四周靡萬端的樂曲與妖嬈狂的舞蹈,那些歡聲笑語,那些芬芳的酒氣,忽然之間離開了極遠。從與相識以來,百般錯的惡意與愉悅,難分彼此的厭惡與吸引,他暗藏警惕,百般剋制,卻無能爲力。
已經把他拉下高臺,跌落塵埃。
扶蒼用指尖細細挲的手指,給予的迴應十分遲疑,像是怕似的,手指蜷在一,在他掌心調皮地輕輕一撓,彷彿又撓在他的心上,而。
他握的手,難自抑,放在脣邊吻了吻,猛然把手回,扶蒼俯去看低垂的眉眼,用手慢慢撥開耳邊的長髮,微微一躲,面上緋紅一片,可是很快又變得蒼白。
“……抱歉。”扶蒼只覺脖子也跟著燙起來。
玄乙揚高睫,和他幽黑深邃的眼睛靜靜對了片刻,又飛快移開。面上並沒有他以爲的或惱怒,似是心事重重,有些疑,又不知思忖著什麼,最後卻繼續用指甲在他袖子的暗紋上輕輕摳著。
這莫名的反應令他心中暗暗一沉,他素來心思剔且謹慎,又深知的詭詐,即便心神盪漾,對的貿然親近卻始終存了一戒備。
此刻給予的古怪迴應讓他疑竇叢生,下意識朝後退了一些,玄乙抓住他試圖遠離的袖子,忽然低低喚了他一聲:“扶蒼師兄。”
扶蒼凝視良久,聲音有些沙啞:“我有件事要問你,擡頭看著我。”
好像有些爲難,睫了半日,終於還是揚起,只看了他一眼,便逃避似的移開了目。
扶蒼慢慢皺起眉頭,方說話,卻聽山道臺階上由遠及近傳來說笑聲,這裡到都是說笑聲,唯獨這漸漸靠近的裡面有一個他悉的甜和嗓音:“有些日子不見,阿九又長高許多。”
他面微微一變,果然很快臺階上行來兩個影,穿著玄長,額墜火紅寶珠的正是夷,一個綠神挽著他的胳膊,與其他天狐族不同,後九條巨大的白尾沒有收斂,猶如變幻莫測的白霧,在襬後搖曳不休——怪不得先生想要的尾。
四位天神驟然在山頂打了個照面,不都有點愣神,夷反應最快,出一苦笑:“哎呀,扶蒼師弟,小泥鰍,你們該不會也是爲了先生的功課罷?”
說的沒錯。
玄乙看看他,再看看他邊那綠神,夷看似疏懶,其實甚做無用之事,阿九,那想必九公主十有**就是了,這下不好,他倆看起來好像認識,只怕要被他捷足先登。
心裡瞬間轉了無數個點子,忽然移藤椅飄到夷面前,笑地捉住他的袖子:“夷師兄,好巧在這裡遇見,你想沒想我?我們去那邊聊聊罷。”
準備將他強行拽走,想來這總覺得沉的夷神君也反抗不了,誰知旁邊的九公主一見扶蒼登時面紅,盯著他一頓看,後的九條大尾都順地耷拉下去,垂頭怯生生開口:“這位就是扶蒼神君?妾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才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樣子比起夷,這位九公主更中意扶蒼。
玄乙心中得意,就靠他用這張臉騙到狐貍尾了。
催藤椅,打算把涼亭讓給他倆,誰知藤椅竟被扶蒼捉著,也不了。玄乙疑地擡起頭,對上扶蒼冰冷的雙眼,以前他的眼睛裡也時常流出冰冷之意,卻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寒意滲人。
“扶蒼師兄?”聲若蚊吶,滿面愕然,“快上啊,把哄開心點。”
他們不遠萬里來到南之荒的青丘,既然已有行,便絕不會空手而歸,更絕不會輸給青氏夷。
扶蒼的手指卡在藤椅扶手裡,藤椅甚至因此發出近乎碎裂的聲音,他森然瞥了玄乙一眼,忽地驟然鬆開手,向九公主微微頷首,聲音淡漠而有禮:“九公主,有禮了。”
玄乙不由分說拖著夷便走,他也不反抗,似笑非笑隨著走下臺階,回頭看看九公主正紅著臉和扶蒼說話,他嘆了口氣,在玄乙鼻子上輕輕一掐:“你這一肚子壞水的小泥鰍,浪費我三天時間。”
玄乙滿面無辜:“是九公主更喜歡扶蒼師兄,和我有什麼關係?”
夷眉梢微揚,盯著看了一會兒,繼續扭頭向涼亭中兩位天神,他微微一笑:“看起來他倆確實更般配,一看就是一掛的。”
玄乙回頭向涼亭,山風正將亭中兩位天神的袂拂起,髮飛揚,他們倆靠得近的,一綠一白,走得都是端莊清雅的路子,果然十分般配。
笑了笑,神平靜:“看著是不錯。夷師兄,你生氣了嗎?”
夷拽著的藤椅一面沿著臺階往下走,一面聲道:“我生什麼氣?阿九不喜歡我不要,你喜歡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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