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殿中的人一下子都退到了外室，謝嫮一人守在沈翕床前，就像是上一世，守在他邊那無數次的日夜一樣。

宮婢打來了熱水進來，要給謝嫮洗傷口，謝嫮接過了帕子，先是替沈翕了臉，然後便有宮婢上前說道：

“夫人，奴婢喚作錦芬，這些事，還是給奴婢們來做吧。”

謝嫮回頭看一眼，見穿著六品司寢服，容尋常，卻著穩妥，不卑不的看著謝嫮，靜靜的等候的回答。

曾幾何時，也穿過這套服，款式似乎有些改變，大致卻總不會錯就是了，司寢是專門伺候皇上就寢的，天和帝讓他的司寢過來伺候，確實更人覺得撲朔迷離了。

謝嫮對錦芬搖了搖頭，冇有說話，坐在沈翕的床頭，替他拭汗的臉頰，因為沈翕到現在還牢牢抓著謝嫮的一隻手，錦芬如今雖然心中也覺得納悶，不過先前亦在外室，自然也聽見了皇上說的話，本來當皇上突然抬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宮，就覺得奇怪，更彆說先前皇上口而出的那句話了，如果是真的，那如今德殿中，還有誰敢怠慢這兩位呢。

因此，皇上一開口，錦芬便帶領德殿司寢們應下了這份差事，並且也吩咐了下去，這幾天，必須打起十二分神來伺候。

謝嫮一番忙碌之後，便對錦芬說道：“勞煩們了，這裡都已經妥當，你們可去外室等候，有事的話，我自會請你們。”既然聖上喊了們來伺候，那謝嫮就不能讓們退下，不過，卻也不想讓們待在室。皇上所在的寢宮，分為九殿十二宮，元殿和德殿離得最近，也是守備最森嚴的地方，元殿是理政務的殿宇，德殿在元殿之後，是皇上的寢殿。德殿外有三重簾門，每一重外都各有九名宮當差，謝嫮隻是讓錦芬們去外間，因此並不算讓們退下。

錦芬立刻躬行禮，說道：“夫人言重了。奴婢們伺候在外，有任何事，請夫人吩咐便是。”

錦芬帶著幾個伺候的走出了室，重重帷幔被放了下來，阻隔了外圍的人影綽綽，給謝嫮和沈翕留下了獨的空間。

謝嫮低頭看了看抓著自己的手，從來冇有一刻覺得他的手這樣蒼白，骨節分明，看著是暈倒了，可是神誌卻冇有毫放鬆，謝嫮的心有些複雜，之前雖然想過夫君要獲得天和帝的信任，必定會做出一些什麼事來，可是冇有想到，他會選擇這樣一條路，這的確是最快的路，可是，卻也是最危險的。

難道是康寧的出生，讓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嗎？想起他前幾日說起，說不願意讓康寧和他一樣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所以他纔會用這種方式……

想著想著謝嫮的眼淚不又掉了下來，將額頭上他的，悶悶的說了一句：

“傻瓜。你若有事，我隨你一起。”

他這麼做的確是比上一世提前了好幾年，可是他能不能過這一關，還不知道呢。

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謝嫮一定不會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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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之際，沈翕如太醫所說那般發起了高熱，渾亦有搐的現象發生。

天和帝今晚就歇在隔壁的蘇殿中，聽到德殿混，便披著裳就趕了過來，看見沈翕痛苦的神，天和帝心如刀絞，不忍再看，便披著褐大氅，失魂落魄的坐在外間的暖榻之上，憂心忡忡的盯著某個地方失神。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謝嫮不眠不休的在沈翕床前伺候了三天三夜，沈翕亦是冇有醒來，就連太醫都說若是他再過幾天仍舊不醒來，隻怕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謝嫮這幾天除了跟沈翕說話之外，其餘人問話一律不答，除了喂沈翕的時候，其餘時間亦不曾吃喝，耗著生命相陪。

第四天，沈翕依舊冇有醒來，隻是偶爾發熱搐，平複後就繼續昏迷。

謝嫮思慮萬千之後，還是前往元殿前求見天和帝，天和帝接見之後，提出要把孩子也一同接宮來，天和帝以為是想用孩子喚回沈翕的神智，當即便允了，派出親信很快便從宮外定國公府把康寧接了宮，母與竹隨同宮。

竹看見謝嫮，見形容枯槁，撲上去就跪在謝嫮腳邊，謝嫮將之扶起，讓替自己梳妝之後，便接過了母手中的康寧，康寧好幾天冇看見母親，如今看見了，自然歡喜，便賴在的手中不肯再去彆人的懷抱。

謝嫮抱著康寧再次去到了元殿，天和帝知有話要說，便屏退了左右，獨留和孩子在殿。

“你想說什麼？”

天和帝對謝嫮這麼問道，目卻止不住的落在正抓著孃親髮把玩的康寧上，他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有庶子，可是卻還都冇有生下嫡長子，這個孩子……

謝嫮看著天和帝對自己懷中孩子的眼神，便站了起來，走近皇上，李茂適時站出來阻攔，卻隻走了一步，就被天和帝揮手遏製，讓謝嫮走到了跟前，將康寧送到了天和帝手中，然後便規規矩矩的退後，對天和帝行了一個十分標準的宮廷禮儀，康寧原本還有些留母親的懷抱，可是到了天和帝手裡，看見他的臉之後，就突然喜笑開了，明珠璀璨的目看的天和帝的心了，不手在他臉頰上了，卻又不敢用力，康寧在天和帝的手中咯咯大笑了起來，那可的模樣讓天和帝也不出了欣的笑，然後又抬頭看了看跪趴在地上，雙手疊在頭頂的謝嫮，不知道想做什麼。

“起來回話。”

天和帝如是說道。

謝嫮卻是冇有站起來，而隻是直起了子，雙手疊在膝蓋之上，鼻眼觀心的說道：

“這孩子做康寧，還未取大名，相公做主，亦未沈家宗譜，今後就給皇上了，妾的夫君若是無事尚可，若是有事，妾絕不會獨活在世上，孩子的份十分尷尬，留在定國公府，妾委實不能安心上路，隻有給皇上，皇上念及夫君分，給這個孩子一個容之所，不求他大富大貴，人前顯赫，隻願他平安一生，唯願足矣。”

這番話，饒是天和帝也不愣住了，他看著殿中跪著的那名子，不過短短幾日，似乎就形消骨瘦，娟麗的容貌依舊，卻總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的了無生氣，讓人真的很難想象，先前那番剛烈之言，竟是從這樣一副單薄的軀中說出來的。

天和帝心中也覺得沈翕的況不太好，接連四日都冇有清醒過來，也難怪會說這番話了。如今將孩子直接托付到他手中，那就說明，是知道沈翕真實份的，想起之前他與沈翕說起此子的份配不上定國公府嫡長子時，沈翕說的那些話，如今看來，他夫妻二人倒真是同同心，而兩人纔剛剛誕育下這樣一個玉般的團兒……思及此，天和帝更是悔恨不已，若不是他，沈翕又如何會傷至此呢？

這子對沈翕的深，他看在眼中，又豈會不知沈翕對有多依賴信任，如今求死心切，便將腹中子送到他麵前，對他不僅冇有毫怨憤，卻也是信任非常，把孩子到了他手裡。

天和帝知道，隻要他認下了這孩子，就算不給他名分，也照樣可以護他一生一世，可若是如此，他欠這對小夫妻的就更多了……

冇有說話，對謝嫮揮揮手，讓退下。

謝嫮二話不說，目就又掃了一眼在天和帝手臂上揮舞著小臂膀的康寧，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殿中天和帝低頭看了看小康寧，不知為何，這孩子看見他就笑，燦爛無比，眼睛像那子，可是其他廓卻活就是一個小沈翕，而沈翕的容貌則更多的類似於他心目中的氏。

李茂走過來，人似的絕口不提先前謝嫮托付孩子之事，而是挑揀著說道：

“皇上，這孩子像是真和皇上有緣，見著皇上就笑，卻不知為何。”

天和帝出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許是把朕錯認為他的父親吧。”

他和沈翕雖然不甚相像，不過，沈翕的眼睛卻是完全承襲於他們封家的，這孩子也是封家的骨，他對自己親近，這更是說明瞭父子連心這件事了。

就這麼一瞬間，天和帝的心中便有了決定。

而謝嫮失魂落魄回到了德殿中，看著明黃的龍床之上，沈翕一不的模樣，謝嫮屏退了殿中伺候的所有人，獨自一人守在了沈翕床前，緩緩的湊近他的耳朵，樣子看起來像是哀痛的近，可是，他的耳廓旁，卻突然用一聲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敗……在此一舉。”

謝嫮這句話說完之後，在掌心覆蓋下的那隻僵持了多日的手指便突然向上翹起了，謝嫮將他的手掌在掌心，整個人依舊如前幾日那般，伏趴在床沿之上，做哀慼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