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家十公子進沙漠，整整失蹤了二十三天，當奇跡般地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風塵仆仆，憔悴不堪，幾乎變了一個人，比從前更像男孩子，邊的上雨時舉起兩顆朽壞的頭顱，數百人齊聲歡呼。

六名年終于順著山腳走到了璧玉城邊界的山口，那里如今駐扎著金鵬堡與鐵山的聯軍，還有更多的人馬駐扎在別的地方，將沙漠東、南兩面完全包圍，準備大舉進攻，幾支殺手小隊早已深敵境，不斷傳回與敵遭遇的消息。

八主上怒正在北方與岳父商議圍剿大荒門的事宜，連夜馳返營地，見著妹妹喜出外，讓休息了一天，隔日一早就派出大批殺手，護送回家，并且承諾，非要將大荒門的人頭堆山以后，才回去見。

大頭神坐鎮東北方，沒有親自來問，但是連派數撥使者，向十公子請罪，埋怨自己照顧不周，送來數不盡的禮，堆在邊界沒法一次運走，直到上如安全回家之后一個月，還有鐵山的車輛送來最后幾件。

其他年也照例得到了大量金銀財寶，禮之厚足以令往年的護衛到嫉妒。

大頭神專派一名使者來見歡奴，當著眾人的面，給予他僅次于上如的禮，其中包括一枚玉指環和一面的銅鏡。

“大頭神說了。”使者有意抬高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到，“歡奴是八主的得力手下，是八的忠仆，八年紀輕脾氣不好，歡奴手持此鏡，可以替父親管束兒。”

過后，使者又在私下送給歡奴一只木匣，里面裝著丫環小遂的頭顱，說，“大頭神請您轉告八，‘養了你十幾年，要風給風，要雨給雨，也該夠了，從今往后，得是兒孝敬老子，為老子著想了，好好做上家的媳婦，別給老子添麻煩。’”

大頭神讓一名十六歲的年殺手管束已出嫁的兒，這件事在金鵬堡的營地中傳得沸沸揚揚，讓上怒很難堪，氣沖沖地找來歡奴，追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慎為也沒想到大頭神竟會來這麼一招，他原想挑撥鐵山與孟家的關系，沒有功不說，反而被大頭神離間了他與主人的關系。

他只得拿出小遂的人頭，解釋說，小姐讓他傳話給大頭神，結果又讓小遂二次傳話殺掉他滅口，大頭神知道歡奴是八主信任的人，所以沒有殺他，還對兒很生氣，云云。

上怒聽說妻子想殺掉歡奴，不皺起了眉頭，但是心中的疙瘩卻解開了。

一回到金鵬堡，上如就被留在宅，好長時間沒再出來，四名褐帶殺手則為“小旗營”里的焦點，就連最擅長避開人群的流花，后也經常跟著兩三位好奇的仰慕者，讓他苦惱不已，恨不得再來一次殘殺，解決這些跟屁蟲。

和往常一樣，歡奴的作為被淡化，功勞全部歸于十公子上如，只有數原“臂奴幫”員通過荷知曉，對從前的領袖越發忠誠。

幾天之后，關于歡奴曾經在刺客面前暈倒的傳聞甚囂塵上，連鐵寒鋒都找徒弟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并且又一次考慮帶徒弟去看病，“死馬權當活馬醫，先去四諦伽藍，不行就去香積國，總有辦法。”

如果是一個月以前，顧慎為會以為傳聞的始作甬者是流花，現在卻將野馬列在第一位。

野馬投靠了上雨時，這讓顧慎為提高了警惕。

不過，這一切都不是他最頭痛的事，如何答對那個心狠手辣的小姐才是眼前最大的難題。

在那間有著花格木墻的房間里，歡奴手持大頭神贈與的銅鏡，轉達父親的“訓斥”，只說了一句，小姐就然大怒，砸爛了邊一切能拿的東西，捶打丫環，命令外面丫環們搶下銅鏡，立刻對歡奴執行挖眼割舌的刑罰。

丫環們拿走了銅鏡，但是沒人敢歡奴，他現在不是普通的陪嫁奴才了，得到八主與大頭神的共同信任，輕易不得。

羅寧茶用了三天時間消除怒氣，并且認清了形勢，在金鵬堡已是孤家寡人，如果再得罪父親指定的保護者，無疑于雪上加霜，于是再次召見歡奴，只有和丫環翠在場。

這是一次坦承與虛偽同樣多的會面。

羅寧茶是大頭神的兒，天生有攏絡人心的本事，只是從來沒有應用過，顯得極為生疏，破天荒地向歡奴道歉，但是馬上又為自己辯解，“這要怪你自己，是你教我謀詭計，我就是按你說的那一套，才要殺你滅口呀。”

“小姐學得真快。”顧慎為言不由衷地夸贊。

“不過我想明白了，獨木難支，在這石堡里，我需要一名幫手，那些丫環們沒一個像樣的，況且都是人，做不大事，我要重用你。”

顧慎為謝小姐的看重，有點心不在焉，既然大頭神對兒不是很重視，他對幫助小姐也就不那麼熱心了，參與一場糾纏不清的宅斗爭，對報仇能有多大好呢？

“這面銅鏡是我母親留下來的，父親一直珍藏著。”小姐改變了話題，聲音中的傷聽上去像是真實的。

接下來，要求歡奴繼續上次沒說完的“訓斥”。

聽完最后一句，羅寧茶無語凝咽，將在石堡翻的全部希寄托在父親上，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回答。

“難道我被欺負反而是在惹麻煩嗎？我要怎樣替他著想，又要怎樣孝順他？”羅寧茶本難改，又顯出不顧一切的怒氣來，“都是你教給我那些主意，讓我向父親乞求，結果呢？卻帶給我更大的辱。”

顧慎為心中不由得嘆，大頭神那樣一位足智多謀的梟雄，怎麼會生出如此愚笨的兒，這次旅行，他對鐵山之主刮目相看，甚至有點佩服，不過他也明白，看似愚笨的小姐，偶爾靈一閃，也能暴發出強大的殺傷力，絕不可小覷。

“小姐。”顧慎為原沒打算說這些話，尋思過后還是決定爭取這個人的信任，羅寧茶是上怒的妻子，不定什麼時候就有利用價值，“我想您誤解大頭神的意思了。”

“哦，我怎麼誤解了，你說來聽聽。”

“我此前說得沒有錯，人的地位來自父親與夫君，可是男人的權力來源更復雜些。大頭神要求小姐替他著想，并非棄小姐不顧，而是對目前的形勢不太滿意，他想要更大的權力，才能更好的保護小姐啊。”

小姐沉半晌，“你是說，我得先幫助父親取得更大的權勢，然后他才能幫助我？”

“正是。”

“他是我的父親，怎麼能和兒講條件？”羅寧茶的怨氣又冒了出來。

“世人雖多，熙來攘往，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大頭神乃西域梟雄，有多人羨慕小姐，可以和這樣一位人講‘條件’。我在路上就遇著一位書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能在大頭神面前說幾句話，什麼條件都肯答應，結果卻只匆匆見了一面，沒資格與鐵山之主談，黯然離去，可能此生永無翻之日了。”

“此生永無翻之日。”羅寧茶反復念叨著這句話，突然間悚然心驚，“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助父親？”

“這事倒也簡單，大頭神前些日子救了孟家五公子一命，就是想與孟家建立聯系，甚至結同盟，小姐不妨主些，派人進城多加問。進了宅，也多向夫人提起此事，一是探聽口風，二來也能殺下夫人的威風，豈不是一舉兩得？”

“你又出主意。”小姐似乎又有點不滿，“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你進城去孟家問吧。”

“小姐，孟五公子對我恨之骨，我去只會適得其反。”

“嘿，你也不是面面俱到的人。”

這次會面到此結束，顧慎為滿心以為能夠就此擺小姐，不用再與發生糾葛，沒想到幾天之后，小姐第三次召見他，而且心大好。

“你那主意不錯，夫人一直裝作不知道大頭神救孟五公子的事，聽我提起，才裝模做樣地謝，那副樣子真是好笑。原先我還不知道夫人跟娘家不和，現在才明白，王主寵幸，孟家的金山銀山只起到一部分作用，還有別的原因，我一定得打聽出來。你在外面也想著多問。”

“是，小姐，我一定記得。”顧慎為自然不會做這種事，以他在金鵬堡的經歷，探聽王主的私事乃是大忌，稍一不慎就有殺之禍，“小姐有的是金銀，何不撒出去收賣人心？先從那些地位雖高生活卻不如意的人手，比如……王主有個親侄子上鴻業，父親早亡，孤兒寡母住在西堡，很容易收賣。”

上鴻業是上如的同學，曾經收過歡奴的錢替他辦事，顧慎為將他“轉送”小姐，希能應付了事，他現在本沒心手小姐的事。

逃亡路上見到的那個神子，顧慎為越想越不對勁，他十分肯定那不是一場夢，人對他笑了，而且在他前點了一指。

回堡之后，他私下里問過荷，荷的確不記得有什麼奇怪的人，但是也覺得不對勁，那天夜里大家睡得太了，本不像殺手的樣子，自從學徒殘殺之后，在最困倦的時候也沒睡得如此香甜。

顧慎為想不明白這件事，只得暫時放棄，直到上如與幾名年同時“中邪”，才恍然明白那個人究竟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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