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為摘了一片草葉放在里咀嚼，用苦的味道抵抗疲憊的襲擊。

太高高升起，蟲子的鳴令人昏昏睡，嘩嘩流水聲也令人生厭，顧慎為心中又生起了那種悉的失落，每次行之前都是這樣，他多疑的格常常走到極端，覺得計劃百出，功的機率萬中無一。

但是箭已在弦上，顧慎為小腹中因張而生產的下墜甚至攆走了盤踞多時的。

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沒有上如，他就回不了金鵬堡，報仇越發無，何況被劫持的人當中還有他最重要的盟友荷。

午后不久，年殺手等的人終于姍姍來遲。

還是三名劫持者，穿長袍的人，不是黑，而是紅，押著五名俘虜，老遠就能看到，不過，們都騎著馬。

這不在顧慎為預想的范圍，他跟蹤腳印走了四天，早就認定了劫持者是步行，本沒有考慮到大荒門的據點可能會提供馬匹。

陷阱沒時間改了，原定的計劃也不能放棄。

兩名紅袍人騎馬走在前面，后是五名步行的俘虜，另一名紅袍人殿后。

離河岸百余步遠，地勢陡降，復又上升，兩邊草木茂盛，將一條小徑完全掩蓋，行人得穿草而行。

第一名紅袍人走過，看不到馬，半截子在外面，第二名紅袍人隨其后。

草叢中出一箭，正中第二名紅袍人的小，穿過，刺馬，坐騎痛不過，長聲嘶鳴，驟然前躍，將前面的馬撞在一邊。

那支箭本應該中目標心口的。

草叢里架著臂弩，弩機上連著一枝條，末端連著草，十步以外，顧慎為控制著發時機，就為了這個，他練習了一個時辰，結果卻只傷著敵人的小。

顧慎為將整個計劃預演了無數遍，臂弩剛一發，立刻站起，拿起邊的短弓和箭，向第一名紅袍人。

最前面的紅袍人已然中計，躍撲向臂弩，將落地未落地的時候，中了一箭，慘一聲，摔倒了，沒有死，歡奴的技比流花還是差遠了。

最后面的紅袍人連續幾次縱躍，已經到了顧慎為前數步，瘦骨嶙峋的手指如鷹爪一般抓向埋伏者。

顧慎為扔掉短弓，狹刀早已出鞘，就在他腳邊的草地上。

刀尖斜舉，速度如此之快，在外人看來，不是歡歡刺向敵人，而是敵人主撞向刀尖。

這是整個計劃中唯一完的一擊，紅袍人脖頸中劍，摔落在地上。

顧慎為前多了五道痕，紅袍人武功不弱，臨死之前仍然出了一招。

第二名紅袍人的小與馬連在一起，竟然不回頭，驅馬直前，不一會就過河跑得沒影了。

“歡奴！”

事發突然，被俘的五名年直到顧慎為用狹刀殺死一人之后才反應過來，上雨時最先道，聲音中滿是驚駭。

“你沒死？”上如接著道，歡喜多過驚訝。

“我沒死。”顧慎為先到草叢中查看中箭未死的人，那一箭中了小腹，紅袍人仰面躺臥，張著氣，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

接著他才將年們上的繩索一一割斷。

跟五名俘虜相比，歡奴看上去的苦更多，裳破爛，一頭一臉的灰塵沙粒，頭發上沾滿了草屑，赤著腳，鞋早就沒了。

被俘的年反而履全，只是軀微顯沉滯，好像失去了功。

獲救的驚喜過后，年們出氣憤之，上雨時從歡奴手中奪過狹刀，準備殺死傷的人。

“留活口。”顧慎為道。

“為什麼？”

“得問清楚們的來歷。”

“哼，用不著，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上雨時殺死了傷者，又割下兩顆頭顱，這是重要的戰利品，得帶回去。

顧慎為其實還有說不出口的理由，大荒門的人沒準知道如何去除“八荒指力”，不過即使留下活口，他也沒機會單獨審問了。

五年年被俘純粹是由于偶然。

綠洲中的三間土屋是大荒門訓練初級弟子的地方，一共八名弟子，武功一般，都死在金鵬堡年們的刀下，還有一位師父，在地下室死于顧慎為之手。

另外三名紅袍子去那里進行例行巡視，年們晚去一天早去一天都不會撞見們。

正如顧慎為所料，們使用了迷藥，而且正是金鵬堡承諾永世不再使用的“慈悲散”，與石堡無名迷藥相比，“慈悲散”持續時間更長，紅袍人們把它拌在飯中，強迫俘虜們每頓服用，如果不是顧慎為及時救人，再過十來天，年們的力將開始退化，直到完全消失。

大荒門與金鵬堡是世仇，恩怨持續了數十年，上如稍微知道一點這個門派的來歷，據說大荒門曾是金鵬堡的部屬，在第五代獨步王時期背叛，自立門戶，被第六代獨步王幾乎徹底剿滅。

可是幾年之后，大荒門卻又死灰復燃，并且涌現出幾位高手，兩大殺手幫派的仇殺影響了整個西域的安定，最后是好幾位勢力強大的國王出面，要求雙方停戰。

在璧玉城外的四諦伽藍，金鵬堡與大荒門立下不可違背的協議，金鵬堡承諾不再使用諸如“慈悲散”一類的暗殺手段，得以留在璧玉城，大荒門則自愿退沙漠。

當時詳很有人記得，總之大荒門絕跡江湖，數十年沒再面。

至于們為何離開沙漠重出江湖，又為什麼非要金鵬堡的人向南進沙漠，年們誰也不明白。

三名紅袍人發現俘虜中竟然有獨步王的兒，欣喜若狂，立刻帶著五名年離開，至于落陷阱的年，們想當然地以為那名師父能夠殺死他，所以沒有管他。

“大荒門背信棄義，父親一定會將們全都殺。”上如憤憤地說，在審過程中才想起大荒門這檔事，此前一直沒將黑袍人與這個已經消失多年的門派聯系起來。

只有顧慎為與荷知道，這并非大荒門弟子第一次離開沙漠，雪娘甚至混進了金鵬堡。

幾名年自然無法報仇，跑了一名紅袍人，更增添了危險。

兩匹馬都跑了，年們只能步行，并在河邊喝下大量的水，這是化解“慈悲散”最有效的手段之一，然后過河，沿河岸向西邊走了一段路，再折向西南，希能夠一路走到璧玉城邊界。

沒人知道這條路有多遠。

六人當中只有顧慎為配著狹刀，流花拿回了自己最喜的短弓，一聲謝也沒說，臂弩在上如手里，長弓歸上雨時，不過總共才有不到二十支箭矢。

顧慎為匕首送給荷，野馬就只能赤手空拳了。

他們不敢停留，連夜行進，著黑黢黢的南方群山確定方向，直到次日中午才稍事休息，顧慎為覺得自己剛閉上眼睛就被醒，流花獵殺了幾只飛鳥，大家分而食之，生生肚，暫時掩蓋意。

幾人力雖已恢復，對走路的幫助卻不大。

第三天夜里，首先支持不住的人是上如，年紀太小，又沒過苦，承不住這種強度的急行，已經撐了半天，實在沒力氣走下去了，其他五人流背著十公子又走了一段，當上如決定無論如何也要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由野馬開始，四名褐帶殺手流放哨。

顧慎為是最后一個，他坐在高地上一片草叢里，忍著揮之不去的困意和小蟲的叮咬，著漸漸西傾的彎月，腦子里像是凝固住了，不進最簡單的念頭。

他覺得自己睡著了，UＵ看書www.uukaｎshu.com可是眼前的景卻沒有毫變化，只是他不再覺得困倦，心寧靜愉悅，仿佛飄在云端，飛蟲刺耳的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風吹草尖的微和若有若無的縹緲簫聲。

他到奇怪，自己并不喜歡簫笛之類的樂，為什麼會在夢里聽到它的聲音？

他抬起，想揮袖攆走眼前這片虛假的夜景，失敗了幾次之后，他用手指撐開眼皮。

還是那片景，但是彎月淡去，天邊晨曦微。

一名高大的人走過來，彎下子，嫣然一笑。

顧慎為不認識，可是那笑容如冰雪未融時的春風，令人心生暖意，不自覺地放松警惕，于是他還以一個虛弱的微笑，任對方在自己前點了一指。

顧慎為閉上眼睛重又睡著，無牽無掛，連夢都沒有。

當他醒來時，朝已有一人高，上雨時埋怨他放哨不認真，可是大家睡得都很死，誰也沒有及時清醒。

“昨晚有個人來過……”顧慎為說道，可是話一出口又覺得那只是一場夢，說出來徒惹人笑。

果然，上雨時不屑地哼了一聲，三天時間，足夠忘掉歡奴的救命之恩了，“哪來的人，是你心里害怕大荒門，做惡夢了吧。”

其他人也搖頭，表示平靜無事，上如稍微恢復了力，笑著問：“你夢到誰了？快說。”

顧慎為出一笑容，“不記得了。”

其實他記得，他記得那個人的面容，貌驚人，五清晰，卻極為陌生，絕不是夢中想像出來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