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警告 我說，別、、……

蕭燃是在回城的途中, 遇見了快馬加鞭趕來報信的府中親衛。

“殿下！方才有一師前來傳信，說王妃出宮途中被天子口諭召走，可召見之, 卻是皇後的儀殿！”

未等這名氣籲籲的親衛將話說完, 那道鮮烈烈的影已一揚馬鞭，如離弦之箭飛沖而去。

從街直宮門, 半個時辰的馬程, 他兩刻鐘便已趕到。

衛尚未來得及勸阻, 他已一腳踹開廷宮門，闖了儀殿——

映眼前的景象, 令他渾瞬間凝固。

他那冰雪之姿、如玉之潔的妻子, 此刻正被一群陌生宮拉扯圍困。袖微, 神忍, 眸中有星星點點的水閃現, 卻依然直背脊，不肯折腰。

們算什麽東西, 也配沈荔？！

那一瞬翻湧的戾氣, 幾乎快將他的理智淹沒，只想踏碎一切、撕開一切阻攔在眼前的東西，將護在懷中。

他也的確這麽做了。

蕭含章大概極見他怒, 一時有些懵怔。

在他眼裏, 王兄一直是個好言笑、開朗的有趣之人，是他最親近，也是最敬慕的堂兄。

他從未見過王兄這副平靜冰冷的樣子, 心中不由湧起一陣不安，愣愣點了下頭：“啊，好。”

“慢著……”

楊窈還開口, 卻在蕭燃擡眼掃來的瞬間，如利刃抵，驟然失聲。

那是一種浸了殺伐之氣、如視死般的眼神，只一眼便讓呼吸凍結，如墜冰窟。

蕭燃卻未曾多看旁人一眼，只將沈荔猶在輕的肩頭攬，步履沉穩地越過衆人，徑直朝門外走去。

不能放他們走！

今日若不能留下王雪，以後都不會再有牽制謝敘和蕭燃姐弟的機會了！

楊窈捂著心口後退一步，淚眼漣漣地向蕭含章：“陛下，天子前，怎能容忍外臣放肆……”

“皇後不要再說話了！王兄沒有放肆，是朕允他劍履上殿的！”

楊窈聞言睜圓眼睛，不可置信地向那個素來對言聽計從的癡傻帝王。

蕭含章細瘦的手神經質地攥袖，清秀的臉皺一團，連帶著聲音也拔高了幾分：“王兄生氣了，他從不發火的！你們……你們是不是怠慢了他的夫人？”

楊窈眼睫的眼淚倏然滾落，不甘和憤恨，使得的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心積慮，費心籌謀，自認為可以將這傀儡年牢牢在掌心，到頭來終究比不過他們蕭家脈裏那點可笑的手足深！

……原來，才是那個外人。

怔神間，蕭青璃已越過朝蕭含章行去，紫纈襦的宮裳掠過眼前，帶來一陣極攻擊的冷香。

年天子赤足立于廊下，腳趾不安地蜷著，蕭青璃眉頭一皺，後的親隨便立即會意。

不過須臾間，宮人已捧著錦履疾步向前，俯跪地，小心翼翼地為天子穿戴。

“竟然讓天子著腳跑，要爾等何用？”

蕭青璃冷笑一聲，旋一揮袖袍，“來人！將這些不中用的東西逐出宮去，發配礦場為奴！”

“住手！”

楊窈發出一聲細弱的音，“吾乃大虞國母，執掌印，統攝六宮，長公主安敢越俎代庖，隨意置儀殿的人！”

“吾乃天子長姐，攝政監國，有何不敢？”

蕭青璃緩步向前，步步近，眸中蘊著一個王朝的威儀，字字鏗鏘道，“爾蒙蔽天子，是為不忠；扣押臣妻，是為不賢；縱奴犯上，是為無能！如此不忠不賢、無德無能之輩，若非念及你腹中皇嗣，今日吾廢的，何止幾個宮人！”

直將楊窈得退無可退，蕭青璃這才停下腳步，厲聲斥道：“還不手，將他們都拖出去！”

那些聞訊而來的衛中，大都是些面孔，聽蕭青璃發威，便立即向前，將那些似木偶回魂般或哭泣、或昏迷的宮人盡數拖走。

那些，都是楊氏帶來的心腹……

楊窈膝蓋一，拽著心腹宮的手跌坐在墊上。一狠的恨意自中蔓延，又抑在弱無依的假面下，唯有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宮手背的皮中，摳出淋漓的鮮來。

……

沈荔被蕭燃護著出了廷，行過夾道，暢通無阻地朝宮門而去。

宮門下衛執戟而立，甲胄寒凜冽，卻在見到蕭燃冷郁的面容時紛紛垂首避讓，無人敢出聲盤問，更無人敢向前阻攔。

他走得太快了，步履生風，像是踏碎什麽東西，又像是要將翻湧的緒遠遠地拋在後頭。

“蕭燃，蕭燃！”

沈荔呼吸漸促，不得不反拉住他的腕子，從背後擁住了他。

年一僵，猛地停了下來。

他沒來得及沐浴更，策馬奔波許久，裳上還沾著風塵仆仆的氣息。

若是從前，沈荔最不了這塵土沾的味道，但此刻，的臉頰熨帖著蕭燃寬闊直的肩背，卻只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沒事。”

輕聲道，又重複了一遍，“我沒事了，蕭燃。”

克制的，一即分的擁抱，是曾經約定好的信號。

蕭燃倏地轉，在撤退前回擁。

沈荔踉蹌著，後背抵上宮牆沁涼的磚石，年的影籠罩，擋住了牆頭搖曳的樹影，將斜的餘暉盡數隔絕在外。

他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方才的風波，也不曾追問在儀殿遭遇了什麽，只是提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幹的瑣事。

“我給你帶了永明寺中的春雪桃，方才策馬太急，落在路上了。”

他似乎哽了下，啞聲道，“對不起。”

沈荔聽著耳畔刻意低的氣音，呼吸一滯。

方才面對楊窈的口腹劍時，尚能從容冷靜、寸步不讓。可現在聽蕭燃提及那些一顆顆心挑選、卻不慎落道中的桃子……不知為何，酸猝不及防地漫上鼻，得人眼眶發燙。

宮門外，一輛熏香清雅的馬車靜靜佇立。

許是一路疾馳過來，那兩匹拉車的駿馬尚在吭哧吭哧地噴著氣。

車中的主人久無靜。執著馬鞭的車夫，只好小心謹慎地開口詢問：“郎君……可還要宮？”

青年終究是來晚了一步，玉骨般的潔白秀的手挑開一寸車簾，靜靜凝宮牆下相擁的年夫妻。

許久，謝敘收回手，平聲道：“去華林苑，邀皇後前來賞花。”

楊窈今日過得十分不順。

和其他眼高于頂的世家子不同，從楊氏的底層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高度，很清楚自己的短是什麽——雖好謀而無遠略，有野心而無治國之才。

所以，是真的敬重雪，亦是真心想要拉攏。

有許多手段雪就範，可是，舍不得。

已經給足了面，可為何雪就是執迷不悟！

蕭含章不識擡舉，蕭青璃趁機發難，這些尚且能忍……

然而謝敘——

謝敘憑什麽將喚來此地，對指手畫腳？

華林苑中芳菲落盡，然楊窈的華袍卻遠比盛極一時的春更為奪目，擺曳地，在暮中流淌著金水般璀璨的澤。

“謝韞之，吾做這些，不都是為你嗎？”

立于藕榭中，冷寂的眸子隔著瘋狂鼓的垂紗，向棧橋上溫潤若玉的影，聲音帶著一貫的示弱與憐。

“你不是也喜歡嗎？在瑯琊時，吾便看出來了。”

“那是臣一個人的事。”

青年的聲音依舊和煦若春風，淡淡道，“皇後不該。”

“為何不可？你為帝師，雪為幕僚，便可與吾共一番霸業……我們三個才應該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楊窈的聲音陡然尖細，似在一瞬間剝離了弱的假面，變了“楊窈”以外的東西，“雪知道我的過往，遲早會知道我的一切，那些人是怎麽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必須站在我這邊！否則……”

“我說，”

謝敘擡眸，嗓音如纖薄的刀刃溫劃過，一字一句道，“別、、。”

疾風驟起，紗幔開，出了他那雙古井無波、毫無笑意的眼睛。

楊窈一窒，瘋狂的聲音戛然而止。

理智連同懼恨在這寒意中回籠，淚水下的一瞬，假面複原。

捂著臉頰，咽下不甘，抖著低低啜泣出聲。

而金質玉相的青年則微微一笑，躬辭別，任世間最刻薄的禮在此，也挑不出他的半分錯。

轉的剎那，謝敘眼底的笑意便沉了下來，連同天邊霞一同寂滅。

……

暮四合，沈筠著一襲絳紗袍立于朱門之外，上浸潤著秾麗的餘暉，整個人若玉樹生，清豔絕倫。

雖說已收到長公主的口信，得知阿荔已平安，可他到底要親自來看上一眼，確認安然無恙，懸著的心方能落回實。

宮門落鎖前的最後一刻，蕭燃牽著沈荔走了出來。

沈筠擰的眉這才舒展開來，袍輕紗如披一層灼灼的金緋，迎向自己的妹妹：“阿荔，你委屈了。”

沈荔輕輕搖首，彎出安的笑來：“阿兄勿憂，我沒事的。于外人看來，天子召見、皇後留宿，乃是莫大的恩典，算不得委屈。”

怎會算不上委屈呢？楊皇後打的什麽主意，他豈會猜不出來？

若非長公主和蕭燃去得及時，自家妹妹恐怕一時難以。

思及此，他朝著蕭燃攏袖一揖，以兄長的份鄭重道：“多謝殿下替阿荔解圍。”

“沈荔也是我的妻子。”

蕭燃低頭看了沈荔一眼，放緩聲音，“一家人，就不必說兩家話了。”

沈筠微微頷首。

他向仍無多的妹妹，心疼之溢于言表：“先回去罷，讓醫師煮一劑安神茶，好生睡上一夜。”

沈荔卻道：“阿兄，我想出去走走。”

聞言，蕭燃和沈筠皆是一怔。

素來不喜喧鬧，平日不是在學宮授業，便是在宅中讀書撰寫。眼下竟主提出出門散心，想必是心裏著事，實在悶得慌了。

蕭燃扶沈荔上了馬車，讓親衛在後頭遠遠地跟著。

駕車的商靈問了聲：“郎想去何？”

沈荔沒有想好，便道：“可以出城嗎？”

“自然可以。”

蕭燃回答，眼中滿是縱容，“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可是，要關城門了，趕不及回府。”

“那就不回。我們出城看一整夜的星辰，天亮再城。”

“今晚多雲，若看不到星河呢？”

“那便一直往南，去不思山找阿母。石崖之上，可以看到全天下最耀眼的星河。”

“我們沒有帶行李箱籠，如何去？”

“府中侍衛自會送來。”

“阿兄會擔心的。”

“不會的，有我在。”

蕭燃輕輕扳過僵直的形，讓面朝自己，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過眉間的郁，這樣告訴：“不用思慮太多，沈荔。想走就走，走多遠算多遠，子可以不用坐得這麽端正，累了就躺下來歇息，高興就笑，不高興我就陪你罵個痛快……在我面前，你大可以任些，沒人敢笑話你。”

沈荔眼睫輕，眸中似有微浮。

的線抿了又松，終是卸下那強撐的力道，一點點放形。

那原本如蘭直的腰漸漸彎折，低下腦袋，將額頭輕輕抵在他的肩頭，如同倦鳥歸巢，終尋得一棲息之所。

真的呢，這樣很舒服。

“知道見到你被圍在儀殿的那一刻，我心中在想什麽嗎？”

蕭燃擡手將沈荔攬懷中，讓整個人都靠過來，聲音若淬著寒意，“我想殺了楊窈。”

如若阿姊沒有及時出現，他真會這麽做。

後面的話，沈荔并未聽清。

倚在蕭燃懷中，短暫地進了夢鄉。

夢境昏沉，有死亡混雜著鮮的氣息。一張張模糊而陌生的臉環繞在側，流著淚，一聲聲質問：

為何要救楊窈？為何要為出謀劃策？為何要將禍水引向無辜的戚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