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改口 “哥。”
沈荔回私宅的第一件事, 便是除去一切束縛,安安穩穩地補上一覺。
再次醒來時,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沒有北風的嗚咽, 沒有軍營的號角, 蘭京的春夜溫靜謐,月下花香浮, 錦繡安寧, 令人無端生出一恍若隔世之。
撐坐起, 很是安心地放空思緒,發了片刻的呆, 這才下榻更梳洗, 踏著被燈火沖刷得明亮暖的青石路, 自後門去了沈府。
沈筠早命人在花廳備下盛的宵食, 雖無珍饈異饌, 但食不厭、膾不厭細,皆是依著沈荔素日的喜好烹制。
燈影流轉, 與水波月相和。
夜宴之上, 一邊看窗外風搖海棠,一邊賞池中魚銜落花,實乃人生一大雅事。
沈筠舉起一盞琥珀的茶湯, 眼底倒映著流碎影:“來, 以茶代酒,敬阿荔重振文風之志。”
“也敬阿兄青雲直上。”
沈荔亦矜持舉杯,隔席與他遙遙相敬, 淺抿一口,忽而問道,“我不在這數月, 沈府是否要有主人了?”
“咳……”
沈筠猝不及防一嗆,半晌,接過桑枳遞來的細帕拭了拭角,“阿荔何來此問?”
“阿兄一向清素,偏青白之,然這些新換的紗幔卻是截然相反的紫藤。”
夜風輕拂而過,紗幔鼓,仿若淡紫的霧氣溫流淌,沈荔眸中漾開輕淺的笑意,“未來的阿嫂,必定也是一位高貴典雅之人。”
“不過換個心罷了,人的喜好,未必一不變。”
“是嗎?”
若人的喜好會變,那阿兄又為何多年不娶,守至今呢?
沈筠移開了視線,著池中碎的月影,不聲地岔開話題:“先前你于家書中提到的,那名僞裝虎威軍弓兵傷我的刺客,又是怎麽回事?”
阿兄不願袒心事,許是格使然,又許是那名子的份特殊,無法公之于衆。
若是後者,這樣的子并不多,沈荔能猜出個大概。
并不想自作聰明地破,而是順著阿兄拋出的話茬,將刺客如何借明氏子的手得到虎威軍的箭矢,又如何追至城殺人滅口之事一一道來。
“我原只道是阿兄開倉放糧賑災,有違世家立場,這才引來殺之禍。可那刺客臨死前,提到了‘吾主’與‘大業’……”
沈荔凝目垂眸,緩聲道,“故而我想,魏稷所言未必是假。或許尚有第三勢力暗中縱,設下殺局,即便不能借世家之手除去沈氏,以嫁禍長公主一派,也能趁阿兄養傷勢弱,安自己的親信朝。”
“這數月來,朝中的確有吏更疊,無非是擁護天子的謝、楊二氏,與擁護長公主的革新派互相傾軋,倒不曾見來歷不明之人。”
“可上位者,不會這麽想。”
沈荔向姿容絕豔的青年,聲音如的夜風拂過,著料峭的春寒,“若長公主和天子黨得知,朝中或潛藏著第三勢力,正借著前朝太子孤的名頭攪弄風雲,他們會作何想?”
沈筠久經宦海沉浮,只略一沉,便看破了其中玄機。
“他們會覺得,一直不肯依附任何黨派的沈氏清流,便是那第三勢力。”
“不錯。如此一來,阿兄便衆矢之的,局勢危矣。”
沈氏這些年舉薦的門生與賢士不勝枚舉,皆是經世之才。倘若阿兄一朝傾覆,則朝野上下、州縣地方,不知會空出多位來,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之輩,只怕早就算計著該如何分食這塊,想想都脊背生寒。
兄妹二人都很清楚,沈氏如今,不願站隊也得站隊了。
這無疑是個艱難的決定,既要不違道義,又要不違本心。
“今日皇後親臨,為兄看得出,你有意回避。”
“此乃我的態度,并非阿兄的。”
“你的態度,便是沈氏的態度。”
沈筠兩條秀氣的眉輕輕蹙著,許久,輕嘆一聲,“只是……天子無過。”
若換做半年前,沈荔亦是這般作想。
可北上這一場,聽過攻城地,見過山海,方幡然醒悟:“為九五之尊,若護不住黎民蒼生,便是最大的過錯。”
聞言,沈筠詫異地擡起眼來。
“你這話,倒有幾分蕭燃的意思。是他教你的?”
一提及這位殺不改、毀譽參半的妹夫,沈筠便不自覺皺眉,“我聽商風說,北上途中,此人便不分晝夜地糾纏于你。你是以禮學師的名號隨行,他怎可如此不分輕重?”
“沒有,是我自己悟出的。”
沈荔忙輕聲辯解,“他也不曾糾纏,只是偶爾照料一二……而已。”
聞言,沈筠神稍霽,似是輕舒了一口氣。
“你不親近他,是好事。”
這位恨不得將妹妹捧在手心呵護的兄長如此說道,“蕭燃行事乖張,不計後果,離他太近,恐引火燒。”
這次,換沈荔心虛移目。
“倒也不盡如此……”
沈荔垂眸撚了撚袖邊,又撚了撚,剛想再為蕭燃辯解幾句,便聽阿兄吐出一聲憂心忡忡的嘆息。
“朝中風向瞬息萬變,擇主之事,容我再仔細想想。”
沈荔低頭抿了一口菰米粥,將思緒拉回正題上:“阿兄養傷之時,朝中樞要職可有變?不知哪家子弟趁此良機,扶搖直上?”
沈筠略一思忖,輕輕搖首。
“乘隙而倒算不上,不過是守孝期滿,起複回朝而已。”
他似是在斟酌字句,語氣帶著意味深長的緩,“這人你也相識,謝敘,謝韞之,現任門下省給事中,兼領天子經筵講之職。據說他本人并不願再出仕,奈何抵不過家中從父力薦,天子又幾番征召,這才回京任職。”
謝敘此人若璞玉完,挑不出錯,可他下的每一步棋都要經深思慮。
沈荔輕淺一笑:“阿兄信嗎?”
沈筠也隨之微笑:“到底是舊識,信不信的,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謝氏私宅,明月斜穿戶,照亮了室重重錯的屏風與懸垂的帛畫。
屏風素絹薄如蟬翼,帛畫倒懸若飛瀑流瀉,上頭畫著姿態各異的芳草與白鷺,在清冷月輝中流轉出如夢如幻的暈,宛若迷宮仙境。
主人雅好丹青,畫些花鳥本是雅事。可滿室屏風與帛畫之上,竟只繪著同一種芳草與水鳥,反倒顯出幾分無聲的偏執來。
“薜荔芳草,生于石上。白鷺雪,照水留痕。”
帛畫輕輕晃,模糊了其後貴客的笑語,“大公子還真是長。”
“不過是隨手一畫,聊作消遣罷了。”
謝敘不急不緩地沏茶注水,秀頎長的指節按著杯盞朝前一推,“明日不能為君送別,此盞香茗,便當做踐行。”
“明日……是了,明日大公子還要去看一出好戲。”
話音剛落,便聞廊下驟然傳來陶瓷墜地的脆響。
室霎時一靜。
謝敘神未變,從容起,淡然道:“失禮,容在下去看看。”
一位侍正慌慌張張地蹲在廊下,試圖拾起碎瓷,將那株脆弱的香草重新歸位。
“發生何事了?”
聽到頭頂那道低沉雅潤的嗓音傳來,侍忙伏地請罪,巍巍道:“夜……夜間寒涼,奴婢正打算將公子心的那盆薜荔挪回溫室,誰知……誰知不曾看清腳下臺階,摔……摔壞了……”
環佩清鳴,繼而一陣清幽的草木雅香襲來,是那位溫潤風雅的貴公子提裳蹲,細細查看那株躺在碎土中的,若人消殞的纖細芳草。
“真可惜。”
他這樣嘆道,“這是我不遠千裏,派人自小華山上移栽來的薜荔,只剩下這麽一株了。”
他未有半分苛責,那侍卻渾一抖,哭著道:“奴婢知錯了,請公子饒了奴婢這回吧!”
“我沒有怪你。”
“奴婢真的知錯了!”
“真的沒有怪你。你瞧,指尖都刺出來了……”
謝敘溫地扶起這位驚慌無措的,目落在淌的指尖上,轉頭吩咐仆從,“來人,快帶這位郎下去理幹淨。還有,盆中土壤也該添些新了。”
侍激地擡首,著公子那張天人般和煦的臉,面上頓時湧上一熱辣,竟這樣看得呆了,直至眸及室影綽的垂帛,這才如夢初醒般,飛速低下頭去。
天爺,這世上真的有這般溫完的男子嗎?
遠手執提燈,充當人形燈盞的侍們亦是面紅耳熱,竟有些嫉妒起那名犯了錯、卻被大公子寬宥相待的賤婢來。
至于這名侍婢為何自今夜之後便再未出現,倒并非們在意的問題。
謝氏的仆役如雲,那麽一個兩個,又有什麽關系?
仆役們很快取來了新的陶盆,將那株纖弱卻倔強的芳草移栽進去,放暖房的花架上。新植的土壤黏膩,如同浸了養料般,在呈現出甜膩的暗紅澤。
有如此沃土滋養,這株芳草必定能重煥生機,茁壯生長。
……
沈荔回到自己的小院,在可鑒人的寢房廊下發現了兩行清晰的鞋印,以及一雙東倒西歪擺放在門扇外的皂武靴。
室傳來了悉的噴嚏聲。
微不可察的笑意自眼底掠過,沈荔示意後提燈的商風退下,這才履上廊,徐徐拉開了寢房的門扇。
蕭燃顯然沐浴過了,穿著單,半披著頭發,正撚著一瓷盒的丹青染料好奇地嗅聞。
聽見開門聲,他心虛轉,那盒珍貴的青金石染料險些手墜落,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撈住,放回木架上。
“殿下沐浴過了?”
沈荔輕輕關攏門扇,只一聞便知他用了自己的玫瑰香膏,怪不得噴嚏打得這般嚴重。
“等你等得無聊,便讓你那武婢領我去淨室,泡了個澡。”
蕭燃以手背蹭了蹭鼻尖,朝木架上那分門別類排列齊整的上百盒染料擡擡下頜,“這些是什麽?怪好看的。”
“料,作畫用。”
“你在寢房擺這個?”
“這個怎麽了?”
沈荔緩步過去,將被他擺放錯的染料盒一一對換過來,調整角度方位,這才滿意地收手,“殿下的寢房裏,不也擺滿了刀劍弓矢?”
蕭燃笑了聲:“那是以前,後來你搬進來,那些兵不都收進庫房了嗎?”
他尚是頭一回打量的臥房,似是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又拿出一只特別的白玉盒,打開聞了聞:“這也是染料?怎麽沒?”
沈荔偏頭看了眼,玉盒中盛著一半淡白幾近無的膏,是當初順著姻緣石讖緯查到蕓臺書肆時,收集來的半盒煖脂墨。
蕭燃也查過蕓臺書肆,自然知道當初姻緣石上那淋淋的讖緯便是由煖脂寫就,遇水遇熱便會呈現出鮮紅,只是不曾見過實,亦不知曉沈荔收集這個作甚。
于是,沈荔便將前朝章德太子妃謝氏以煖脂點霞妝的典故,為他細細道來。
“所以用這個在人上作畫,熱汗出,便會呈現出靡靡豔?”
蕭燃這樣說著,一雙漆眸便不自覺朝上乜來,不知盤算著什麽,眼底笑意漸濃。
悉的灼熱視線,令沈荔本能地察覺到了一危機。
“想都別想。”
輕輕奪回這盒染料,不自在地抿了抿。
“就試一次。”蕭燃又奪回了染料。
“不行。”
“賬上還有十次,劃一筆?”
“不行就是不行。”
“沈荔,令嘉?”
見不肯讓步,蕭燃倒也沒有多失,下頜抵在肩上,低低地笑,“那這樣,你用這個什麽脂在我上作畫,總行了吧?”
說罷,他大大方方地解開襟,出那片略有幾道淺疤,卻完得宛若天工雕的結實腹。
沈荔的視線一落在那片廓清晰起伏的實腰腹上,便有些再難移開視線。
燈下看人,猶三分。
“畫……什麽?”
執筆潤墨時,沈荔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竟真由著蕭燃胡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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