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勸學 “啵兒”

須臾之間，蕭燃的思緒在“風花雪月”和“圖窮匕見”之間打了個轉，腔中似戰鼓擂。

警惕，夾雜一未曾有過的無措。

正忖量間，沈荔輕聲開口了：“此乃下次月旦試《周禮》策論的重點篇目。”

“……”

蕭燃：“？”

“還有這些，五經各門所學我皆已為你歸納妥當。”

沈荔又從側書匣中出一本、兩本、三本……一摞的書卷講義，指著上方麻麻的批注道，“批注之極有可能出題考課，需重點溫習，圈畫朱砂的篇目則需讀背誦。每夜一篇，時間還來得及。”

“………………”

蕭燃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只覺腔作痛，“詩書禮易……都歸你教？”

“不是。”

“那與你有何幹系？”

“下月太學與國子學聯袂考課，若殿下各門所學不能得丙等，各門夫子便要集來王府門前一哭二鬧，求王妃代為管教……”

沈荔頓了頓，平靜地說，“到那時我份敗，自然就與我有幹系了。”

“那就讓他們鬧，吊死在府門前本王負責收。”

蕭燃面不虞，手中長槍于地上頓出錚然的聲響。

槍尖的寒掠過沈荔的眸，映出一片秋水般的亮：“殿下當真不學？”

“不、學。”

聞言，沈荔也不阻攔，只不不慢地收回書卷，置于案上。

依舊是泉水漱玉般清越的嗓音：“既如此，便只能請長輩代為管教了。”

蕭燃警惕道：“你要作甚？”

沈荔微微一笑，起行至門邊，推開門扇：“傅母，殿下他……唔！”

話還未出口，便被一只帶著繭子的大手猛地捂住。

蕭燃足尖一勾，半開的門扇便哐當關攏，徹底隔絕了外人的視線。沈荔心下一慌，下意識擡手去扳年的手掌，卻連雙腕也被輕松捉住，合握在門扇之上。

“你敢？”

蕭燃瞳仁中倒映著驚愕的模樣，如同某種漂亮而又危險的野。

絕對的力量制。

沈荔整個兒被籠罩在蕭燃的影下，被迫仰首。瞳仁間，屬于年的、陌生而蓬的氣息侵襲而來，將纏縛其中。

門扇上映出兩人疊的影子。

沈荔被捂住口鼻，下意識起伏膛攫取空氣，又因兩人挨得極近，以至于呼吸纏著呼吸，心跳撞著心跳。

蕭燃才發現，人的臉竟然可以這麽小——小到他單掌便能遮住大半，只餘一雙清泠泠的眸子在外邊，簌簌抖眼睫，泛出瀲滟的、楚楚可憐的水。

掌心下的如花瓣般，呼吸噴灑間，帶起一陣羽拂過般的意。

年眼底的兇悍漸漸散去。

結聳了一番，不知為何，竟緩緩松手，朝後退了一步。

空氣重新湧，呼吸急促間，沈荔臉上漸漸浮現出靡麗的緋紅。

豔彌漫間，灼熱的暗流無息湧。

蕭燃移開視線，握拳輕咳一聲，低啞道：“你別胡喊人。”

沈荔將黏在上的碎發挽至耳後，刻意回避似的，向案上堆積的書卷：“那書？”

蕭燃握了握尚且熱麻的掌心，半晌，袍地往書案後一坐，隨手抓起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翻了翻。

算了，應付一下吧。

窗紙明亮，兩盞銅鎏金的連枝燈徹夜長燃。

燭火噼啪，蕭燃了僵的後頸，睨了正襟危坐的一眼：“打個商量——你在這守著，上的香味熏得人鼻子，我看不進字。”

沈荔淡淡翻了頁書，長睫垂下好看的纖影，置若罔聞。

“殿下的鼻子真靈敏。”狗兒似的。

許是猜到了的腹誹，蕭燃危險地瞇了瞇眼。

啊，齜牙的兇相，更狗了。

“你先回房休息，本王自己溫習便是。”

見沒，蕭燃換了個姿勢，手臂隨意搭在支起的膝蓋上，“還是說，你要留下來與本王同床共枕？書房狹小，可沒有地方給你打地鋪。”

只怕一走，這些書便會被束之高閣。

沈荔放下書，和和氣氣問：“殿下若不想見我，不如喚傅母來？”

作勢起，蕭燃忙手住的袖邊。

咬了咬牙，道：“不、許。”

朱氏端著暖胃的宵食過來，正巧見到這一幕。

窗紙上映出小夫妻“執手對坐”的剪影，見郡王在王妃的管教下竟破天荒地看起書來，不由老懷大，悄無聲息退下後，便迫不及待地要將這好消息呈給長公主。

還是長公主的眼老辣，王妃與郡王文武相生、靜互補，果真是天造地設的良配！

翌日清晨，王府後苑的小校場裏塵土漫天，侍衛們綁著沙袋負重晨練，一片哀嚎。

“呼……呼……這是第幾圈了？”

一名國字臉的侍衛滿頭大汗，一邊原地踱步，一邊朝督戰的武思回使眼，“副統領，咱們殿下是不是心不好？天還未亮就來校場晨練，把兄弟們揍了個狗淋頭不說，還加罰負重三十圈……嘖嘖，殿下許久沒有下手這般狠過了。”

武思回叉著腰道：“殿下肯定沒睡好，諒一下啦。”

侍衛側過耳朵：“怎麽說？”

武思回嘿嘿一笑：“新婚燕爾，氣方剛嘛……你懂的。”

一旁執筆記錄圈數的文青豎起耳朵，風一般平飄過來，不聲道：“殿下向來不近，莫要胡說。”

武思回：“才不是胡說！我昨晚親眼看到了，郡王和王妃那個……”

文青：“哪個？”

“就是那個呀！”

武思回扭了一下，豎起左右手的大拇指，輕輕一，裏發出響亮的一聲“啵兒”。

文青：“嘩。”

侍衛：“嚯！”

雖然只是門紙上映出疊的兩道影子，但武思回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郡王殿下一把握住王妃的手，頗有男子氣概地將在了牆角！

然後湊近……

再然後，朱傅母就將仆從都遣走了，不許他們看。

武思回自行添補了一番，不忘總結道：“雖說沈氏世家與咱殿下不對付，但俗言道‘英雄難過人關’嘛，殿下年氣盛，怎把持得住……”

“看來是罰的圈數太了，還有閑在這嚼舌。”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惻惻的聲音，閑話的三人登時如遭雷擊，後背的汗齊刷刷立了起來。

蕭燃一手拎起一個，勾著冷笑道：“負重六十斤，跟著跑。什麽時候把舌頭跑了，什麽時候停。”

說罷一袍，將武思回和文青踹了揮汗如雨的侍衛隊伍中。

隊伍中立即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蕭燃負手而立，著那兩道踉蹌的影，揚聲補了句：“誰若‘把持不住’掉了隊，就都拖下去喂狗！”

什麽“英雄難過人關”，都是狗屁！栽在人上的能算什麽英雄？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大丈夫頂天立地，豈是食之徒？

旭日下，年紅似火，負在後的手卻不自覺輕輕握起。

時隔一夜，子那凝脂般細的臉頰仍揮之不去，刺得人掌心發熱。

沈荔尚不知差錯間，謠言已傳遍王府。

在茶室撰寫旬考的試題，便見幾名侍捧著托盤進來，似是言又止。

“何事？”沈荔筆鋒不停，溫聲問。

侍臉頰一紅，聲音細細的：“郎，傅母命人送了當歸紅棗湯與豆糕過來，說是給您補補子。”

“給我？”

沈荔不太吃葷腥，何況近來康健，也沒什麽需要溫補的地方，遂道，“辛苦老人家惦念，但我不需要。”

侍“啊”了聲。

沈荔道：“給郡王送去吧。熬了一夜，要補也是該他補。”

畢竟，昨晚他可是關門看了半宿的書，強一肚子的怨念不發作也是很費神的。

此刻聽後苑的靜，便知他的火氣有多大了。

侍顯然誤會了的意思，眼睛睜得溜圓。

“噢噢！”

侍小臉緋紅，端著湯盅拼命點頭，“懂了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