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赫醒来的时间是在,沈以枝解决完事前的半小时。
刚醒来时,他只觉浑像是被灌满了铅,然后骨头里着尖锐的钉子,深深定在床上。
稍微侧动一下,上都是撕拉的痛。
他掀了掀眼皮,目的就是医院死白的天花板,还有耳边“滴答”个不停的机械音。
灌鼻腔的是呛人的消毒水味。
床边似乎还站着个人。
率先发现他醒的,正是恰好来探视的裴老爷子。
他当即摁下紧急铃,然后颤抖着手想去抚他的脸颊,但碍于他脸上的呼吸机还是收了回去。
“臭小子,你终于舍得醒了!”
裴宴赫眉头拧了下,张了张,想要说话,才发现嗓子已哑得说不出一个字。
又干又涩。
裴老爷子察觉到他的动静,侧耳靠过去,“你想要说什么?”
裴宴赫几乎是用着气音,很慢很慢,像是浑无力却执着着仍要往上攀爬,极其虚弱地说了三个字。
“沈,以,枝……”
裴老爷子直起,解释:“枝枝忙着解决一件事去了,现在不在医院,没事,你放心。”
裴宴赫尚未完全聚焦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似是不信。
裴老爷子气不打一“爷爷还能骗你不?”
裴宴赫眨了下眼,肯定回应着他的话。
裴老爷子咬牙:“行,我现在就让人打电话帮你把枝枝来!”
臭小子,醒来就找枝枝。
什么德行。
-
听见商括珩那句话的时候。
沈以枝怔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来司机,一路急速从贺家老宅赶去医院。
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十分迫切的想见到裴宴赫。
车窗外掠过的风景都已无心观赏。
到达医院门前,车刚停稳。
沈以枝就已开了车门,急匆匆往医院里奔去。
重症监护室门口已然站满两大家子人。
裴老爷子发现沈以枝的影,“枝枝,你来了。事解决了吗?”
沈以枝走上前,了两口气,“解决了。”
忙问:“裴宴赫呢?他怎么样?”
裴老爷子说:“刚醒了一次,现在体太虚弱又睡了过去。”
门前站着裴家那些人,沈家也有不。
裴老爷子冲他们喝道:“行了,在这站着也看不到他人,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去,等他转普通病房,再来也不迟。”
得他这句话,两拨人才依依不舍离去。
谈蕙雅走前询问了沈以枝走不走,沈以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管。
等门前彻底人清,只剩下裴老爷子跟沈以枝二人。
裴老爷子拍拍肩,压低声音道:“进去吧。”
沈以枝怔了两秒,“不是不让进去了吗?”
“那是骗他们的。”裴老爷子说:“虽然他现在睡了,可能说不上话,但爷爷知道你想见他。”
“去看一眼吧。”
沈以枝沉默了一会儿,“好。”
走进重症监护室。
病床上的男人双眼轻阖,呼吸机被摘掉,出凌厉沾染着病态的五,脸已然恢复不,但依旧显得易碎。
沈以枝站在他床边,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就这样像木一般,静静地看着他。
视线描绘着他布满不大不小伤痕的体。
良久,房间里飘出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如蚊讷的声音。
“还好你醒了。”
极轻极浅,仿佛风一吹就散。
落在寂静的重症监护室内恍然未存。
天已不早,沈以枝怕打扰到他休息,转准备出病房时。
手心忽然被塞了个。
还有紧紧握住的温热的触。
“一句话不说就打算走了?”
后响起一道沙哑似是被沙砾滚过的声音。
沈以枝眼圈蓦地一下就红了,重新转过头时,泪水就已滚落下来。
无心拭,带着浓重地鼻音,埋冤道:“你睡了我还说什么?”
裴宴赫一时无言,只是静静地着。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做了很长很长的一梦,梦里所有人都抛弃了他。
只剩下他一个人。
连也不要他了。
全世界只有他一人,孤独且漫长地走了很远的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现在想来,那个梦还真是可笑。
裴宴赫想手去抹眼角的泪渍,可伤痕累累的体,连简单抬手的动作都困难。
他只能握着手的指尖轻轻了下,角扯着抹轻松的笑意,“哭什么?”
这么重的伤,亏他还笑得出来。
沈以枝坐到陪护椅上,佯装生气道:“你不要笑,万一扯到伤口了怎么办?”
提及此,裴宴赫突然蹙眉,轻“嘶”了一声。
沈以枝立马凑上前,急切问:“怎么了?哪疼?要不要医生?!”
弓着腰,距离一下拉近。
裴宴赫微扬起点头,准确无误地在上。
“不用,已被沈医生治好了。”他含着笑,模样极其不着调。
“……”
反应过来,沈以枝又气又恼,想捶他却又碍于他的伤,只好鼓着腮帮子道。
“你下次再开这样的玩笑,我明天就不来看你了!”
裴宴赫语调悠悠:“沈医生这么狠心?”
“自己的病人说不管就不管?”
这一声又一声的沈医生的还真是顺口。
沈以枝懒得纠正他。
裴宴赫目忽落到右手上,瞳孔骤,声音沉下去,“手伤了?”
沈以枝纱布下的手下意识动了一下,“比起你的伤,我这算轻了。”
“谁要跟你比。”
裴宴赫了眼皮,冷白的脸上浮着淡漠的绪。
他低哑着嗓音问:“疼不疼?”
“你疼不疼?”沈以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波接一波,蜂拥而出。
“被压在车下的时候疼不疼?”
“骨头断裂的时候疼不疼?”
“火在旁边烧起的时候……你,疼不疼?”
咬字轻缓,每个字像是滚烫的热水落进裴宴赫耳里。
沉默。
同时的沉默。
谁也没说话,只是紧紧着对方的眼睛。
裴宴赫看着,慢慢从咙里闷出一声:“还好。”
他语气轻飘飘,又是两个字:“不疼。”
沈以枝垂眼,轻描淡写:“那我也不疼。”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块儿,掌心之间隔着小巧印章般大小的东西,艳目的红绳垂在外面。
是沈以枝的平安锁。
垂着眼,正巧看见了。
裴宴赫像是才想起手上还有个东西,“什么时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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