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點到即止。

同魏螢而過，徑直去寢屋休息了。

魏螢攥扶欄。

知道的，知道裴凜背地里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齷齪之事。

可是，復國真的很難啊！

他們無依無靠無兵無卒，如果手段再不狠厲些，這天下江山他們大魏皇族休想分一杯羹！

仁義，那是兵強馬壯之后才要考慮的東西。

壁燈漸漸燃盡，黑暗猶如實質，慢慢將徹底吞噬。

沉默地握住劍柄。

劍刃出寸許，折出懾人的寒芒，映亮了一雙微挑眼。

和表妹，到底是不同的。

見證了王朝的隕落、見證了魏國民為奴為婢的凄慘，生來就是為了誅殺謝折復大魏。

將奉行的行事準則，直到為大魏流盡最后一滴。

破曉時分，嵐風和暢。

京城重新熱鬧喧囂，而花滿樓所在的花街柳巷卻遁了白日寂靜。

及至黃昏，沈渝心烹制了一大桌飯菜，又一間間房的仔細叩門，喊所有人起來吃飯。

然而今日的飯桌上，卻只有寥寥幾個人。

謝序遲、謝瓚和魏螢不見了。

謝觀瀾似乎早已預料到，只面無表地用膳。

聞星落食不知味，夾在筷子里的炙羊都涼了，也還沒送進里。

似乎無法忍這種抑的氣氛，謝拾安忍不住發脾氣擲了碗筷。

謝厭臣重新遞給他一雙干凈的竹筷。

謝拾安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眶拍案而起，質問謝觀瀾道：“我們還要躲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能直接殺了謝折？！為什麼要和三哥分開？！好不容易……這些年好不容易才相聚……”

年頭發，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淚來，沒再繼續往下說。

謝觀瀾聲線冷淡，“二哥給你遞筷子，你這是什麼態度？”

謝厭臣揀起竹筷，拿手帕拭干凈，溫和笑道：“無妨的。”

“我忍不了了！”謝拾安突然出自己的紅纓亮銀槍，“我這就去殺了謝折！只要他死了，三哥就能回家了！”

他剛往外面跑了兩步，謝觀瀾的聲音幽幽傳來：

“去啊，皇城衛軍多達數萬，我看你一個人怎麼殺進去。等你的腦袋被掛在城墻上曬干了，我再親自替你收尸。”

謝拾安頓住步子。

年握亮銀槍，手臂青筋暴起，眼眶愈發猩紅。

他當然知道他一個人不可能刺殺謝折。

可是……

他心里難！

憑什麼作惡多端的人高居皇位盡榮華，憑什麼他們全家要天人永隔兄弟分離？！

年不明白自己的三哥為什麼要跟著謝序遲離開，他只是覺得，只要殺了罪魁禍首，也許他的三哥就能回家了。

他向謝觀瀾，崩潰喊道：“反正我不想再呆在這里！我要去找三哥，我要帶他回來！”

“他不會回來了。”聞星落抬眸，若桃花的小臉過分平靜，“四哥哥只知他是你的三哥，卻忘了他還是東宮的軍師了嗎？他跟了謝序遲那麼多年，親自扶持謝序遲登上太子之位，兩個人出生死，早已是過命的。如今謝序遲落難，他絕不會拋棄他的。”

出生死，過命的……

謝拾安繃著臉。

他不喜歡謝序遲。

一想到他孤零零在蓉城長大，而昔年最寵他的三哥卻陪在謝序遲邊，為謝序遲出謀劃策，他就心如刀絞。

他突然發泄般拿亮銀槍挑翻了一桌飯菜，大喊大道：“我不管他和謝序遲是什麼關系，難道他們倆還能比我們兄弟更親近嗎？！大哥自詡要守護鎮北王府，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跟謝序遲跑了？！我不管，我要全家人都在，一個也不能！”

年任驕縱。

湯湯水水灑了一地，瞧著狼藉不堪。

聞星落起，抖了抖染上湯的裾。

謝厭臣的白也被弄臟，只無奈地注視謝拾安。

謝觀瀾眉骨下。

他起，在謝拾安還沒反應過來的剎那奪過亮銀槍，又一拳砸在了謝拾安的臉上。

謝拾安踉蹌了幾步，不敢置信地捂著臉，委屈控訴，“大哥，你為什麼要打我？！”

謝觀瀾還未說話，謝厭臣輕聲道：“此事怪我，若我當時爭氣些，不被京城里的人欺負，三弟也不至于為了我遠赴京城。自然，也就不會和謝序遲產生集。”

屋子里寂靜下來。

謝拾安臉上難掩愧疚之，“二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觀瀾冷笑一聲，“就你想全家團圓，難道我們就不想嗎？我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七歲時，二弟頂替我去京城做質子；八歲時，母妃誤食我的龍須糖，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在我懷里咽氣。我忍了那麼多年，夙興夜寐勤勉自持，平日里不敢耽于玩樂，唯恐行差踏錯一步，難道我就不恨嗎？！”

謝拾安低下頭。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滾落，被他胡抬手去。

“二弟盡屈辱，難道他就不恨嗎？三弟年離家侍奉仇人，難道他就不恨嗎？父王中年喪妻在前被奪走年傾慕之人在后，難道他就不恨嗎？”

謝觀瀾每說一個字，謝拾安的面就蒼白一分。

長久的沉默過后，謝觀瀾道：“謝拾安，些任吧。”

謝拾安想止住眼淚。

可是無論他怎麼揩拭，淚水都像是流不盡一般。

他抬起臉。

素日里在蓉城囂張跋扈稱王稱霸的二世祖，哭得像個淚人兒。

他委屈極了，“我想三哥了。”

謝觀瀾和謝厭臣沉默著，眼底皆是難言的痛。

聞星落上前，遞給謝拾安一塊干凈的手帕，“再過兩日，謝折就會親自出城。我沒猜錯的話，太子和三哥哥可能會選在那個時候手。四哥哥，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謝拾安不想被小妹妹看見自己狼狽的哭相。

他別扭地想要扭過去，卻被聞星落握住手腕。

彎起亮晶晶的圓杏眼，指著窗外次第錯落的燈籠，“四哥哥，即便是長夜，路上也仍會有明燈。天總會亮的，我們一定能回家，一個人也不的回家。”

“寧寧……”謝拾安嗚咽，猛地一把抱起聞星落，在屋子里連轉了好幾圈。

謝厭臣笑地看著兩人，想起什麼又忽然看向謝觀瀾。

謝觀瀾面沉寒，額角有青筋跳。

正上前揍人，謝厭臣及時攔住他，笑道：“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