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富貴……”謝澹念著這四個字, 恨聲道，“何為富貴？為何卻年喪母, 自質孱弱, 小小年紀就經歷了奔波離散之苦。”

“各人緣法造化, 此父母緣淺，然命中卻有貴人庇佑。這里有天子之氣護持，邪祟不敢近，施主并非一般的驚嚇。吉人自有天相，老衲今日來了，就先給誦一卷經吧。”

普玄大師便在床前盤膝而坐，出二指放在葉初手腕脈搏上，微閉雙目誦了一卷大悲咒，又默默祝告幾句，便告辭而去。

午后常順又來了太清觀的道士。道士們不認得皇帝，也不清楚這宅子的玄機，道長還帶了幾個徒弟，謝澹自然不會讓他們進到葉初房里，道士們也沒要進來，只在宅子里擺了香案，圍著院子作法。

小姑娘卻依舊發燒。就這麼反反復復，懨懨地睡個不醒。

明明晌午后燒退了，傍晚前卻又開始發燒，葉初的質謝澹是知道的，從小每次發燒，不管吃什麼藥總要有一陣子才能好利索。謝澹強著暴的戾氣照看，索就人把外間的塌鋪上，就歇在外間守著。

他輾轉不眠，代丫鬟們仔細照看，到很晚才睡。夜間，葉初燒退了些，出了一汗，人也醒了。

的神志還不太分明，似乎還停留在夢境之中。夢中反反復復看見有人拿著一把刀沖哥哥砍過去，那把刀砍在哥哥背后，夢中哥哥上全都是……葉初按住跳得厲害的口，愣愣地從床上坐起來。

春流拿溫熱的帕子給去額頭的汗意，輕聲問道：“姑娘，您醒了，要不要喝水？”

葉初眸轉過來，問道：“哥哥呢？”

“大人守了姑娘半夜，這會兒就歇在外間塌上。”

葉初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春流忙給披上一件厚實的斗篷，追著問道：“姑娘，您要做什麼？您慢一點。”

“我要哥哥。”葉初推開，過門檻去外間。謝澹聽到靜已經醒了，上穿著一件白領袍，從塌上坐起來。

“哥哥！”葉初哽咽著跑過來撲進他懷里。

謝澹的額頭，燒差不多退了，他溫聲問道：“醒了？”

“哥哥……我夢見有壞人害你，他要殺你，他拿著刀……”

葉初委屈地噎著，從他懷里掙扎出來，手就去扯他的裳。

謝澹捉住的小手，安道：“哥哥不是在這兒嗎，你看，好好的呢。”

葉初卻固執地掙他的手，手去解他腋下襟的系帶，不容分說地把他上的袍扯開，又去里邊的白中。謝澹背脊僵了僵，心中一嘆，索任由擺布。

跟出來的幾個丫鬟不面大變，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回過神來趕低頭疾走退了出去。

葉初卻幾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固執地解開謝澹上的中，從后背領口下來，謝澹的整個背部了出來，一條從左肩橫貫到背部的傷痕赫然目。

“哥哥……”葉初手著那條傷痕，哭得噎。

那不是夢，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看著嚇人，其實只傷了皮。”謝澹轉過，順手把中拉上穿好，托起的下給去眼淚，問道，“安安，你想起什麼了？”

夢見……葉初回想起夢中反反復復的畫面，淚眼迷蒙地求證：“哥哥，我看見有人死了，你沒死對不對？你不要死。”

“怎麼會，說什麼傻話，你看，哥哥好好的呢。”謝澹拿起帕子，仔細給干凈小臉，安地哄道，“不哭了，乖。”

小姑娘此刻卻完全陷了某種緒之中，走不出，掙不，夢境中那畫面揮之不去，抱著謝澹不撒手，緒無法抑制，急切地想要證實哥哥沒死，哥哥好好的，溫熱地活著。

謝澹只好抱起送回床上，一邊哄，一邊人立刻傳黃之歧來。

黃之歧給扎了幾針，小姑娘大約也哭得累了，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大亮，起床后緒好了一些，似乎已經從那種緒中離出來了，只是黏人的厲害，拽著謝澹的袖子不肯松手。

一連三天，第四天謝澹不得不離開府中，回宮上了個早朝。皇帝生病不是小事，消息剛一傳出去，紫宸殿外就滿了趕來問安的文武朝臣，太皇太后那邊先是遣了楚六、如今的淑妃娘娘來問安侍疾，后又打發了幾撥人來。陳連江每日里苦哈哈地站在紫宸殿外大應付，只說陛下偶風寒，并無大礙，已經傳太醫看過了，需要靜養幾日。

紫宸殿外整天一堆人，竟沒有一人見到皇帝的面。他這一“病”就是三天，前朝后宮見不到皇帝，不免就心生揣測，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京中已經有了各種揣測傳言，甚至有人懷疑皇帝中了毒，或者得了什麼惡疾。

第四日，傳言中暴病、中毒的皇帝準時出現在宣政殿的早朝上，殺伐果決地理起這幾日積下的朝政。

又因為兵部一樁差事沒辦好而了圣怒，兵部有人落了罪責，還莫名遷怒道忠王上，忠王吃了好一通排頭。

忠王其實跟這事沒什麼擔責，但忠王為武將之首，兵部侍郎曾是他極力舉薦的。當著文武百，忠王被年輕的皇帝指著鼻子，冷森森罵他“老眼昏花、老朽昏聵”，勒令他閉門思過三月。

天可憐見，忠王才四旬年紀，還照樣吸引京城二八年華的貴呢，忠王從宣政殿退出來時臉都漲豬肝了。皇帝的遷怒似乎來得有些沒緣由，忠王反思來反思去，也沒想出自己近期出了什麼差池，到底哪兒冒犯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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