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驚,想沖過去攔。也有人剛才戰場上看到了,曉得怎麼回事,手攔住了旁人。
趙王握住腰間刀柄,倉啷一聲,腰刀出鞘三寸,反著锃亮的,咬牙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大將拇指過角的跡,滿不在乎地說:“殺不殺還不是你一念之事,要什麼理由,多余!”
趙王咬牙,腰刀回鞘,大步過去一把揪住大將領口:“為什麼攔我殺他!”
剛才在戰場上,便是大將的長刀過去,替代王擋住了趙王的斬殺,救了他一命。使趙王失去了可能是這一生唯一一次斬殺代王的機會。
他們二人的兵刃是一模一樣的長柄虎/牙刀,甚至連分量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趙王的刀背上,有刻的龍紋,大將的沒有。
因趙王的馬上功夫,本就是由大將的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
大將被揪住了領口提溜著,毫不慌,只盯著趙王道:“你若是想坐大位,咱們絕無二話,便是幫你將你那些異母兄弟都殺了也沒問題。”
趙王怒視著他。
大將又道:“可你要沒那個想法,‘弒兄’兩個字,寫在史書上,好值得炫耀的嗎?”
“你娘早就死了,他娘也早就死了。兩位娘娘之間的事,讓娘娘們自己在下面去解決吧。”大將收斂起了嬉皮笑臉、大大咧咧的模樣,冷峻了起來,“只你還得活著。你是什麼份?是注定要在史冊里有一頁列傳的人啊。”
“娘娘在九泉之下,決不想看到你被記一筆‘弒兄’,百年千年后還被世人指指點點地唾棄。我娘早就說過你想岔了,娘娘若在,決不想你給報什麼仇,雪什麼恨。”
“這世上當娘的,都只想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好好的,沒病沒災,就是最好。”
“你殺了他,除了一時快意,能討到什麼好?”
“你為宗室,弒殺嫡皇子,你那自稱嫡長的老哥哥正好有了借口,削你的王藩,撤你的兵權!”
“若京城發了裁撤你的旨意,只要你愿意裂土,咱北疆十萬大軍也都肯跟著你單干!”
“但你能嗎?你能嗎?你姓趙的!我還不知道你!你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死人!趙鈞!你這輩子,是不可能叛出大周的!死心吧你!”
趙王的牙咬了又咬,咬得英武的面龐都變了形。
最終猛地一推,將大將推個趔趄,轉就走。
大將站穩了,看他消失,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彎腰撿起了自己的長刀扛在肩上,又撿起了趙王的長刀扛在另一邊肩上,扛著兩柄長刀咧開了笑:“走了!回家了!”
眾將士都興起來:“回家!回家了!”
“哎,等等!”大將又道,“再去吃回大戶!這上京一趟,不能空手回去!”
眾人轟然稱是。
代王九死一生,膽都嚇裂了。
他上京本是來搶大位,理趙王本來只是捎帶手的事。萬想不到如今本末顛倒,別說大位了,命都堪憂。趙王就是個瘋子!不搶大位,一直咬著他不放!
瘋子瘋子瘋子!
人怎麼能跟瘋子對著干,代王都決定撤兵回山西老巢保命了,北疆胡虜異、趙王將要撤兵北歸的消息傳了來。
代王真實地迷了。
“他為什麼回去?”他真誠發問。
趙王把他六萬人都打殘了,襄王的四萬人又算什麼。他若再從北疆多拉些人來,大位落誰手還未可知。
他,為什麼這時候要回去了?
山西諸將面面相覷,竟不知道該怎麼給代王解釋。都是姓趙的,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趙王命先帝,鎮守北疆,防胡虜南下,守護著整個中原的安危。
他在這個時候棄了京城,棄了大位之爭,毅然率大軍北歸,自然是為了——
守土啊!
81. 第 81 章 送行
第81章
其實比起來, 襄王實在比代王強很多,起碼閣老們心里已經是這麼想了。
至襄王能理解趙王為什麼要北歸,他只是不敢相信真有人會作出這樣的抉擇, 但起碼沒像代王那樣問出那麼蠢的問題。他小心求證:“真的?”
閣老們無奈,告訴他:“真的。”
“趙王戍守北疆,一直兢兢業業。”閣老們告訴他, “他的戰功,監察院都過底, 都是實打實的,不曾虛報過。”
便是景順帝這種寡恩多疑之人, 都堅信趙王這個兒子是天賜將星,專門來助他千年萬年的。
趙王的忠誠, 是毋庸置疑的。
只這份忠誠,是對誰, 或者對什麼,就難說了。
“只……”他們說。
“只什麼?”襄王著急發問。
閣老們便把趙王提的要求都說了。趙王這回要的有點多。
襄王向來豪闊, 擺手說:“給他,給他!北疆軍最急,別耽誤了!讓趙王弟趕回去。”
閣老們袖起了手, 一個個仰著脖子看著描金的天花頂:“夏稅過不來,沒錢, 沒糧。”
襄王一噎,惱火道:“存糧呢?四大倉呢?”
閣老們手一攤:“這幾個月為了平抑糧價,都放出去了。山東都司和北平都司又各劃走一批, 夏稅跟不上,國庫要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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