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跟落落差不多年紀的小丫頭,可能還不如落落大,也還不知道名字。這院子里現在溫蕙才只知道青杏和梅香,還是因為這兩個是屋里伺候的。
溫蕙忙起去了明間正堂,一過槅扇就看見了陸睿。
陸睿在正堂負手而立,聽見聲音轉過來。他穿著件霜的圓領袍,绦束腰,玉佩垂懸。有種說不出來的干凈出塵之意。
溫蕙以前沒意識到,霜可以被穿得這麼好看。
銀線呆呆地張開。旁的丫鬟都低下頭去抿而笑。
實在太巧,溫蕙和陸睿,竟然不僅穿了一樣的,還顯然是一樣的料子。溫蕙忽然想起來了,這塊料子,本就是去年陸家送來的節禮中的一塊。
陸睿眸子明亮,對溫蕙一笑:“心有靈犀了?”
他雖然開著玩笑,但那笑容溫和,人也守禮只停在正堂,沒有進里間。負手而立的樣子像一叢拔的青竹,既清且凈,還給人一種安心之。
不像昨天晚上,看的目讓心臟怦怦直跳。
所以昨天晚上果然是因為喝醉了吧。
溫蕙吸了口氣,微微屈膝,道:“夫君怎麼過來了?”虧得昨天晚上跟銀線練過了,要不然今天這一聲“夫君”怎能得如此流暢。
陸睿道:“父親昨天半夜才回,快四更才歇下,今日府里也在忙著搭靈棚準備祭品、孝,認親的事且得等父親起。我怕你不安,過來陪你用飯。”
溫蕙心中如喝了溫水一般,忙道:“我并沒有不安的,你別擔心。你若有事,就先去忙。”
陸睿仔細看。沒有房,新娘子安穩睡了一個晚上,神抖擻,確實沒什麼惶恐不安的模樣。
“該忙的自有管事們去忙,我能有什麼事。國喪事雖大,卻遠在京城。”陸睿含笑,“眼前,我的事便是你了。”
他這個人!
丫鬟們都聽著呢,他怎麼能這麼說話!
然丫鬟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陸睿又含著笑,溫蕙不想表現得小里小氣地被人看不起,撐著,努力表現得淡然鎮定,道:“那、那便一起用飯吧。”
陸睿的目在溫蕙變得紅的耳垂上掃過,知道恐怕是到了極限。是新嫁婦,逗逗可以,卻不能讓在仆婦面前失了方寸,損了威嚴。遂忍住笑,收斂了,正道:“先用飯吧。”
兩人挨著落座,青杏、梅香伺候著。銀線覺得自己該上去,可不上手。便老實地站在后面,看著陸家的丫鬟怎麼做。
一落座,裳料子的同步便更顯眼了。陸睿問:“誰給你挑的裳?”
看了眼銀線:“這丫頭嗎?”
“不是,是落落,小的那個。”溫蕙臉上雖繃著,心里卻因這小小的巧合有點雀躍。
“這丫頭眼好,記得賞。”陸睿說著,夾了一個小籠包放到溫蕙的碟子里,問,“可吃過我們余杭的湯包?”
那包子小小的,面皮也跟山東的大包子很不一樣。
“沒有。”溫蕙說,“但我在《亭翁游記》里讀到過,說這里面有熱湯,不小心的話,會燙破皮是嗎?”
陸睿瞥了一眼:“給你的書都看了?”
“都看啦。”溫蕙的聲調歡快起來,“你給我的書好多都很有意思,有的我看了兩三遍。”
剛才還在害,忽然間就歡悅了起來,真的是還小。陸睿笑起來:“可知道怎麼吃?”
“知道,《亭翁游記》里寫了的。”
“趁熱吃吧。”
湯包里的湯真的很燙,虧得先在書里看到了,曉得要先咬破皮,吹吹涼,輕輕吸湯,再吃皮和餡,不至于怯。
溫蕙照著亭翁所說的那樣,吃到了滿口的鮮香,眼睛都亮了。
陸睿也吃了兩只湯包,喝了半碗粥,用些小菜,落箸說:“江州這邊飲食,有吳楚之風,喜食辣,一大早便喜歡往湯、湯餅里撒辣椒,我實是吃不太慣,日常都是在家用了早飯再去書院。咱家的廚子都是從余杭帶過來的,擅長江浙菜系,偏淡偏甜,可能與青州不大相同。你先試試,若吃不慣,我他們學學魯菜,也可以再找個擅長北方菜的廚子。”
“不用如此。”溫蕙忙道,“我素來不挑的。”
“這不是挑,實是飲食因地域而異,吃不習慣太正常。母親到江州這麼久了,一口江州菜都吃不下的。”陸睿道,“你不要多想,但有什麼不習慣的,只與我來說便是。”
溫蕙到他的關心,垂下頭聲道:“我若真個不習慣,定與你說。我若沒說,你不要興師眾。總之,多謝你啦。”
陸睿凝視綠鬢如云,雪白脖頸纖微垂,染上淡淡的,十分地想去一那頸子。但今天他可沒醉,只移開視線,溫聲道:“你我夫妻,不必說謝。”
新婚第一日,撤紅燭,著素服,至今尚未見到公婆,未敬茶,未認親。然而陸睿的話又甜又暖,溫蕙的心里竟毫沒有了新嫁娘的惶恐不安。
待用完飯,兩個人在次間榻上坐了,溫蕙問:“我們便在這里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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