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嶼年手中的螺刀頓在半空，木屑從嬰兒床的榫卯隙里簌簌落下。

他抬頭看向溫棠，窗外的雪映在他眼底，把那點張照得亮：“到時候你放心工作去，我帶孩子。”

他刻意把“我帶”兩個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我跟育兒師學了換尿布，還看了輔食教程，絕對不著咱們兒。”

溫棠指尖劃過書頁邊緣，醫學典籍上的解剖圖在眼前模糊一片。

沒糾正他“兒”的猜測，只是看著他鼻尖還沾著的木屑，忽然想起七年前他在圖書館幫整理筆記時，也是這副認真到笨拙的模樣。

“你公司不忙嗎？”垂下眼睫，聲音輕得像雪落。

“再忙也沒孩子重要。”靳嶼年放下工，走到邊，習慣想的頭，手到一半又改替攏了攏毯，“不對，孩子也沒你重要，你在我心里永遠排第一。”

溫棠沒接話，翻書的作卻微微頓住。

靳嶼年看著泛白的指節，斟酌著開口：“爺爺想見你。”

空氣瞬間凝固。

溫棠握著書脊的手猛地收，指腹陷進殼封面的紋路里。

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響，像極了多年前在靳家老宅聽到的、老爺子翻閱文件的聲音——那時還不知道，那雙翻書的手，曾輕輕掩蓋過一場吞噬父母的車禍真相。

“哦。”最終只吐出一個字，尾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靳嶼年蹲下，視線與齊平：“不想去就算了，我跟爺爺說你孕晚期不方便。”

他知道溫棠對老爺子的有多復雜——那個資助讀完醫學院的恩人，也是間接包庇了兇手的長輩，每一次見面都是在撕裂尚未愈合的傷口。

溫棠沉默了很久，久到靳嶼年以為不會再回答。

忽然合上書，起走到玄關的儲柜前，拿出一個包裝致的錦盒。

“把這個帶給他吧。”

盒子里是一套羊脂玉的文房四寶，是上次路過古玩店時下意識買下的，“我最近孕吐厲害，就不去了。”

靳嶼年接過錦盒，手溫潤。

他知道溫棠在撒謊，孕吐最嚴重的前三個月已經過去，只是還沒準備好面對那段過去。

“好，我替你送到。”

靳家老宅的暖爐燒得正旺，靳老爺子戴著老花鏡，看著孫子遞過來的錦盒，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是……”

“溫棠讓我帶給您的。”靳嶼年看著爺爺布滿皺紋的手挲著玉鎮紙，心里嘆了口氣。

老爺子打開錦盒，端詳著那方刻著“寧靜致遠”的玉印，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意：“啊……”他沒說完，只是把錦盒輕輕合上，“知道了，你回去吧，讓好好養胎。”

靳嶼年走到門口時，聽見爺爺在后低聲說：“告訴，當年的事……我不怪記恨。”

雪越下越大，靳嶼年坐在車里，看著后視鏡里老宅的燈漸遠。

靳老爺子知道，溫棠那盒玉，是道謝，也是劃清界限——謝他當年的資助，卻也在說，那份包庇的恩怨，還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