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輕輕搖頭，眼神中流出幾分憐憫：“我覺得坐牢對你這種法外狂徒來說，也好的。我也是為你好，你為什麼不領？為什麼要這麼憤怒？”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宋晚星的怒火，開始語無倫次地咒罵：“顧陌你自私狠毒！你嫉妒朱雅麗！你就是想要毀了朱雅麗！全世界只有我對媽媽才是最好的！而你，你就是那個導致人生不幸的劊子手！”

翻來覆去地罵著，詞匯貧乏卻緒激烈，像一盤卡帶的錄音機。

顧陌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直到宋晚星著氣暫時停歇，才忽然向前傾，隔著玻璃直視宋晚星的眼睛。

那目銳利如刀，仿佛能穿一切偽裝。

“宋晚星，”顧陌的聲音忽然得很低，卻清晰得可怕，“你以為重生的只有你嗎？”

宋晚星愣住了，握著聽筒的手微微一。

“你什麼意思？”下意識地反問，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

顧陌的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你以為只有你知道，被嫁給宋國全的朱雅麗，是怎麼死的嗎？”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宋晚星的心口。到一陣窒息，仿佛空氣突然被空。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臉開始發白。

顧陌的眼神冷了下來：“你猜為什麼你媽媽不相信你？還越來越討厭你？”

不等宋晚星回答，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重生了啊。我告訴了，你這個一直嚷嚷著為好的兒，到底有多惡心。”

“不……不可能……”宋晚星喃喃道，冷汗從額角落。

“我告訴了，你是如何沒有擔當，死了，卻又自以為是要拯救。你做的越多，就越惡心你。”顧陌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卻每個字都像淬毒的針，扎進宋晚星最深的恐懼里。

宋晚星一直自詡偉大，因為堅信只要自己不說，就沒人會知道穿越前發生的所有事。沒人會知道那時是如何一刀一刀捅向母親的心，讓母親在絕中越陷越深。

而現在，顧陌毫不留地扯下了的遮布。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宋晚星突然激起來，聲音尖銳得幾乎破音，“我沒有要死媽媽！是宋國全太可怕了！是宋國全太可怕了！”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語速飛快地辯解：“我沒有辦法！我不那麼說，宋國全就會打死我的！我死了，媽媽不是會更難過嗎？我只能那麼做啊！”

顧陌冷冷地看著表演，眼中沒有一搖：“宋國全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他罪該萬死。但宋晚星，你一點也不無辜就是了。”

宋晚星的辯解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嚨。

“朱雅麗挨的那些打，不了你的推波助瀾。”顧陌繼續說，每個字都準地擊中目標，“挨打的時候，你沒有想過拯救，沒有想過不要給母親帶來麻煩。你從來沒有考慮過你做的那些事會給朱雅麗帶來什麼后果。”

;“你胡說！我當時只是個孩子！我能做什麼？”宋晚星絕地反駁，但聲音已經失去了先前的理直氣壯。

“孩子？”顧陌嗤笑一聲，“孩子都知道不能傷害母親。而你，為了自保，可以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打得遍鱗傷；為了自己的面子，可以阻止母親報警求助；甚至為了一條新子，就能出賣母親藏錢的地方。”

宋晚星的臉蒼白如紙，抖著卻說不出話來。那些被深埋的記憶被一一挖出，暴在天化日之下。

“你此刻執心里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這麼質問你，而不怪你的外公外婆是嗎？”

顧陌忽然問，話題一轉，“是他們，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媽媽，把媽媽嫁給宋國全的，他們才是該被譴責的人，對不對？”

心里確實這麼想過。

“但他們一直在疚自責，也一直想要救兒離苦海。”顧陌的聲音稍微緩和，“他們從來沒有像你一樣自以為是，明明是推深淵的劊子手，卻把自己當高貴的拯救者。”

探視室陷死寂，只有宋晚星重的呼吸聲。

張了張，想要反駁，卻發現所有的語言都蒼白無力。那些被心修飾的記憶在顧陌犀利的言辭下土崩瓦解，出丑陋的本來面目。

在那一刻，宋晚星幾乎要面對真相了。幾乎要承認自己的自私、懦弱和卑劣。幾乎要為自己對母親造的傷害而懺悔。

幾乎。

但植于靈魂深的偏執和自私很快又占據了上風。承認錯誤意味著要完全否定自己，這對宋晚星而言比死亡更可怕。

于是，在那短暫的搖后，的眼神重新變得堅而怨毒。

“不，你說得不對。”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偏執，“我還是為了媽媽好。只是你們都不理解我。”

顧陌看著宋晚星眼中重燃的扭曲芒，知道這一次對話依舊無法喚醒這個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靈魂。輕輕放下聽筒，最后說了一句：

“宋晚星，你永遠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但法律會讓你不得不醒來。”

看著顧陌轉離去的背影，宋晚星猛地拍打玻璃，聲音嘶啞而充滿恨意：“你會后悔的！顧陌！我發誓你會后悔的！媽媽最終會明白只有我是真正的！”

然而，回應的只有沉重的關門聲。

宋晚星癱坐在椅子上，對講電話從手中落，懸掛在半空微微搖晃。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時而哭泣時而冷笑，時而懺悔時而怨恨。的思維陷了一種混的循環，不斷為自己尋找開的理由，將錯誤歸咎于他人。

“都是顧陌的錯，如果沒有重生……”

“都是媽媽的錯，如果肯聽我的話……”

“都是江明宇的錯，如果他足夠堅定……”

“都是宋國全的錯，如果他不是那麼暴力……”

“都是外公外婆的錯，如果他們沒把媽媽嫁出去……”

唯獨，不是宋晚星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