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由衷贊嘆道：“小主英明！”

“此計一石二鳥，簡直妙絕倫！”

對春貴人的敬畏，又深了一層。

春貴人著迎香的恭維，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

忽又想起一事，語氣淡漠地吩咐道：“此事能，小六子也算功不可沒。本小主答應過他，保他家人后半生食無憂。”

“你設法傳話出去，讓王爺的人好生安置，多給些銀錢，別虧待了。”

迎香連忙應下：“小主放心，王爺行事最是周全穩妥，定會理得滴水不。”

頓了頓，唏噓道：“說起來，那小六子也是可憐人……若不是家中實在活不下去，爹娘病重，弟妹嗷嗷待哺，誰肯割了命子進宮來這等罪？”

“進了宮，他還被張公公和若離層層克扣，日子過得豬狗不如……”

“若不是小主您心善，暗中派人接濟了他病重的老母，請醫送藥，他怕也不會甘心替咱們辦這掉腦袋的差事。”

春貴人聞言，只是冷漠地挑了挑眉，眼中毫無波瀾，仿佛聽的是別人的故事：“各取所需罷了。”

“他替我辦事，我保他家人活命，很公平。”

“深宮里誰不可憐？心的人，早就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

翊坤宮主殿。

敦妃由小田子扶著，怔怔地坐在臨窗的榻上。

的目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神恍惚。

小田子小心翼翼地在旁邊伺候，敏銳地察覺到娘娘自長春宮回來后，便有些異樣。

他揮手示意殿的其他宮人都退下，這才湊近幾步，滿是擔憂地問道：“娘娘，您可是子不適，或是被那邊的腥氣沖撞了？”

“自打從長春宮回來，奴才瞧著您這神就一直不大對……”

敦妃像是被從遙遠的思緒中驚醒，眼睫了，緩緩搖了搖頭：“本宮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小田子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大著膽子，將心中的疑問出了口：“奴才多句，請娘娘恕罪……”

“側殿那位平日仗著肚子里懷著皇嗣，沒在您面前張揚跋扈，言語兌，甚至暗中下絆子，猖狂得。”

“如今自個兒福薄，把天大的倚仗給作沒了，奴才原以為娘娘您心里會覺得痛快。”

“可娘娘您怎麼瞧著，反倒像是……心里頭不自在？”

敦妃聞言，沉默了很久。

干瘦的手指無意識攥了袖口，幽幽嘆了口氣：“本宮原本也以為……看到那個異域貢品倒霉，失去最大的倚仗，本宮會覺得暢快和解氣。”

“可不知怎的……從太醫說出那是個了形的皇子開始，本宮心里就堵得慌，怎麼也舒坦不起來。”

敦妃抬起眼，唏噓道：“那畢竟是個孩子啊……都已經六個月了，小手小腳怕是都長全了，眉眼大概也能看清了……”

“若是平安生下來，本該是個活生生，會哭會笑、會鬧會爬的孩子……”

的聲音微微發，帶著連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哽咽：“本宮也是做母親的人，日日將阿景帶在邊照料，冷暖吃喝，一點都不敢疏忽。”

“將心比心，本宮簡直不敢想……若有一天，阿景也出了什麼意外，本宮……”

說到這里，敦妃猛地頓住話頭，臉上帶著一害怕。

小田子看著這般模樣，心中亦是百集。

他跟隨敦妃日久，深知并非純良之人，在吃人的后宮里掙扎求生，算計、謀劃一樣不。

但此刻，敦妃流出的這份源于母的悲憫，顯得如此真實。

小田子嘆道：“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后宮里為了權勢地位，什麼事做不出來？”

“母害子、子弒父，史書上寫得還嗎？”

“像娘娘這般，心里還保留著一份慈和共的，才是真正難得。”

他也正是因此，才心甘愿，死心塌地地追隨敦妃。

敦妃聞言，角扯出一抹極其苦的弧度，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善良？呵……”

“或許是今日見了那樣的場面，終究是有些傷其類，兔死狐悲罷了。”

小田子仔細觀察著敦妃的神，試探著輕聲問：“那……娘娘，可要奴才以您的名義，挑些上好的補品藥材，給水溪閣送過去？”

他試圖為敦妃的緒，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全當……全當是看在皇嗣的份上？”

敦妃搖了搖頭，眼神倏然間，重新變得冷起來，仿佛剛才片刻的只是幻覺：“不必！”

“本宮又不是普度眾生的活菩薩，今日心中有些唏噓、慨，不代表本宮就同春貴人。”

“落得今日這般下場，囂張跋扈、樹敵無數是其一；不自量力、要以卵擊石是其二。”

“是福是禍，是生是死，都與本宮無關！”

敦妃像是要徹底驅散心頭那點不合時宜，足以致命的，起時聲音恢復了平靜：“走吧，去看看阿景醒了沒有。”

“母說他這兩日似乎有些咳嗽，本宮得親自去看看才放心。”

小田子躬道：“是。”

……

永壽宮殿熏香裊裊，驅散了從長春宮帶回來的腥氣。

璇妃跟著沈知念進來后，臉上依舊帶著未散的驚悸和困。

接過芙蕖遞來的溫茶，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皇貴妃姐姐……今日之事，臣妾總覺得……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蹊蹺……”

“宮道日日有人打掃，怎會偏偏在那個時候出現薄冰、青苔？又怎會偏偏是春貴人經過時摔了？”

“這也太巧了些……”

璇妃的心思不算頂尖聰慧，但久居深宮，對“意外”二字總存著本能的懷疑。

沈知念抬眸看了璇妃一眼，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緩緩撥弄著茶盞中的浮葉。

璇妃的敏銳，倒是有些出乎的意料。

沈知念沉片刻，覺得此事倒也不必全然瞞著璇妃，日后或許還需在一旁幫襯、留意。

沈知念放下茶盞，聲音平靜無波，卻拋出了一個足以讓璇妃驚訝不已的猜測：“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