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斜倚在后座，目投向車窗外——被落日熔金染的街景飛速掠過，暖融融的暈在臉上明明滅滅，卻照不進心底的波瀾。

思緒如線，繞在心尖。

新路項目，是傾注心、親手帶大的“孩子”。

如今面臨抉擇：要麼冒著健康風險撐，可產后歸來，核心位置恐難保全；要麼，便是如安院長所言，坦然接“一站有一站的風景”。

坐在一旁的趙瑾禾，悄然觀察著方允沉靜的側，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耳邊清晰回響起上午小叔那通電話：

“瑾禾，下午有空嗎？”

“有啊，小叔，請指示！”

“你小嬸嬸在家可能會煩悶。帶去見個人，歌劇舞劇院的安院長。就說……是你仰慕的前輩，請一道去聊聊，散散心。”

趙廷文的聲音一貫沉穩，聽不出波瀾。

但浸外領域多年的趙瑾禾何其敏銳，瞬間領悟了小叔的深意——借安院長這位“過來人”的智慧，給小嬸嬸點一盞燈。

“明白，小叔！保證完任務！” 答得清脆利落。

此刻看來，安院長那番“水窮云起”的豁達，小嬸嬸是聽進了心里。這任務，算是漂亮完了。

趙瑾禾心輕快，決定活躍下氣氛。

神兮兮地湊近方允，低嗓音，帶著點分聞的興：

“小嬸嬸，你知道嗎？安院長的丈夫，盛書記，跟我小叔可是鐵磁兒！”

眨眨眼，促狹地笑道：

“所以呀，要是你肚子里這兩位小寶貝都是漂亮的小公主，那跟盛家那兩位小公子，豈不是天造地設？青梅竹馬，親上加親，多完！”

方允被這跳躍的思維拉回現實，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頭看：

“這麼早？指腹為婚啊？”

“嘿，可別不信。”趙瑾禾揚揚下，拿自己舉例。

“我可不是瞎說！你想我，當初我媽懷著我和我哥時，我爺爺就撂下話：孟家老三以后要是生兒子，就先給我定著。你瞧，我現在不就跟孟驍在一塊兒了？緣分這東西，誰說得準！”

方允突然好奇：“那你哥呢？他也有娃娃親？”

“他沒有，”趙瑾禾擺擺手，“是聯姻。對象是宋書記家的兒，在最高院，手腕得很。明年我哥調回京，婚事估計也就提上日程了。”

語氣平淡，帶著一種早已接的通：

“在趙家，我和我哥從小就知道，自由是奢侈。頂著家族的榮，就得擔起這份責任，絕不能仗著‘趙’字招牌，去搞什麼‘資源錯配’。”

方允被逗笑：“那要萬一我肚子里是兩個小搗蛋鬼呢？”

“那更好辦啊！”趙瑾禾一拍手，豪氣干云，“都是兄弟！以后一起闖禍，一起挨訓，肝膽相照！盛家那倆小子皮實著呢，正好搭伙上房揭瓦！”

談笑間，車子已駛老宅所在的幽靜胡同。警衛持q肅立，對著駛近的座駕行持＊禮。

趙瑾禾小心翼翼扶著方允下車。兩人挽手步燈火通明的正廳。

大哥趙廷琛與沈明薇正陪著趙老爺子品茶。

方允一一問好后，見趙廷文還未到，便拉著趙瑾禾踱到靜謐的小院中。

兩人倚在雕花檐廊下，逗弄著金籠中一只羽絢爛的葵花頭鸚鵡。

“來，說‘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方允含笑輕點籠桿。

“床前明月！”趙瑾禾在一旁起哄。

鸚鵡歪著雪白的冠羽，黑豆眼機靈地轉，撲棱著翅膀，尖聲怪調地蹦出一句：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逗得兩人掩失笑。

笑聲未歇，最后一抹暮被深沉的墨藍夜空徹底吞噬。宅門前青石板路上，傳來沉穩有力、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趙廷文踏碎一地清霜，走了進來。

一括的白襯黑西，襯得姿愈發拔如松。

他的目越過廊下昏暗的影，準無誤地落在方允上，深邃眼眸瞬間如冰雪消融，漾開足以溺斃人的暖意，角揚起溫弧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了虛化的背景。

一旁的侄，被徹底無視。

趙瑾禾極有眼力見兒，立刻站直，聲音清脆：“小叔回來啦！”

話音未落，在轉的瞬間，極其迅捷且蔽地對著趙廷文比劃了一個標準的“OK”手勢，大眼睛里閃爍著“任務完達”的邀功芒。

趙廷文的目淡淡掠過侄的手勢，未作停留，只是幾不可察地輕挑了下眉梢，眼底掠過一了然與贊許。

他步履未停，徑直走向方允，寬厚溫熱的大手極其自然地環住的腰，低頭，溫熱呼吸拂過額發：

“下午跟瑾禾出去了？累不累？”

方允順勢偎進他懷里，嗅著他上好聞的氣息，想起安姩那驚世的風采，笑容明如月：

“瑾禾帶我去了歌劇舞劇院，見到了‘飛天神’！安院長真的太了，氣質出塵，像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哦？”趙廷文配合地流出恰到好的興趣，攬著的手臂微微收，故意追問，“都聊了些什麼？”

方允仰起臉看他，故意眨了眨眼，拖長了調子，帶著點狡黠：

“聊了好多呢……人生啊，風景啊……不過嘛，”忽然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聲音得又輕又，“這是我和神之間的，才不告訴你呢！”

趙廷文被這副得意的小模樣取悅，間溢出低沉笑聲，腔微微震。

他懲罰地輕輕了腰側，語氣縱容：

“好，不告訴我。夫人開心就好。”

說完，牽起的手，十指扣：“走吧，該開席了。”

餐廳，燈火通明，珍饈羅列。

老爺子趙振邦端坐主位，趙廷琛與沈明薇均已落座。眾人以清茶果代酒，共舉杯盞，祝禱中秋團圓，闔家康泰。氣氛溫馨祥和。

席間笑語晏晏，其樂融融。

吃到一半，趙瑾禾放在桌角的手機屏幕倏然亮起，震嗡鳴。

飛快瞥了一眼，眼底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彩，隨即又掠過一張。

迅速起，帶著點歉意：

“爺爺，爸，媽，小叔，小嬸嬸，我……我有點事，想先出去一下？”

趙廷文放下筷子，目平靜地看向：“什麼事？”

語氣雖淡，卻帶著無形的威。

趙瑾禾被他看得頭皮一，這個家里最怕的就是小叔，只得老實代：

“是……孟驍，他說今天有部新上映的電影口碑很好，約我……約我去看。”

方允看著瑾禾那副張又期待的小模樣，忍不住在桌下出手指，輕輕了趙廷文的側腰，同時遞給他一個“別太嚴肅”的眼神。

趙廷文到腰側的微，面上不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電影可以看。十點整，必須到家。”

“是！保證十點前到家！謝謝小叔！”

趙瑾禾如蒙大赦，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笑容，飛快地向長輩們道別，雀躍地飛奔出去。

方允著瑾禾消失在門廊的歡快背影，黑眼珠靈一轉，忽然湊近趙廷文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氣音：

“廷文，一會兒吃完飯，我也帶你去個‘好地方’。”

趙廷文側眸看，捕捉到眼底閃爍的狡黠芒，像只藏了寶貝準備獻寶的小狐貍。

他沒問去哪，只是黑眸里漾開更濃的笑意，溫聲應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