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氤氳香氣猶在鼻端縈繞,方允心頭卻沉墜如鉛。
拖著疲憊回到酒店樓層。
剛走到房間門口,意外看見陳宴辭斜倚門邊墻壁,指間夾著未燃的煙,眉心刻著疲憊的紋路,似在等。
“陳學長?”方允微訝,“有事?”
陳宴辭見,即刻站直,將煙收口袋,恢復慣常的冷靜:
“嗯,關于昌榮建材那個資金流向的疑點,我和小雨有了些新發現,想跟你一下。”
他指了指隔壁虛掩的房門:“小雨在里面整理資料。”
“好,進來談。”方允刷卡開門。
房間,三人圍坐小圓桌。
陳宴辭語速清晰迅疾,將發現的昌榮建材數筆異常大額支付時間點及潛在關聯方線索一一陳述,小雨同步展示電子證據截圖。
“關鍵在鎖定收款方實控人,厘清資金最終流向是否與項目勾連。”陳宴辭總結道。
方允凝神,指尖無意識輕叩桌面,思維高速運轉:
“小雨,明天一早聯系銀行方面,看能不能申請調取更詳細的流水記錄,重點查這幾個中間賬戶……”
話音未落,置于桌面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震嗡鳴——趙廷文的視頻請求赫然跳出。
方允心頭一跳,下意識瞥向屏幕時間,正是他每晚雷打不的“查崗”時刻。
對陳宴辭和小雨做了個“稍等”的手勢,拿起手機和桌上的無線耳機:
“抱歉,我接個電話。”
隨即快步走到窗前,迅速戴上耳機,接通了視頻。
屏幕亮起,映出趙廷文冷俊沉穩的面容,背景仍是家里書房那盞暖燈。
“允兒,還在忙?”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嗓音溫潤。
幾乎是條件反,方允繃了一天的神經和職業化的表瞬間松弛,嗓音不自覺放:
“嗯,剛回酒店一會兒。你呢?”
專注地看著屏幕,并未留意后。
然而,就在方允說出“剛回酒店一會兒”的瞬間,正低聲向小雨代細節的陳宴辭,話音幾不可察地頓住。
他的目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下意識掃向窗邊那道娉婷的背影。
僅僅一瞬,甚至不到一秒,他便像被灼燙般迅速移開視線,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電腦屏幕上,仿佛剛才那零點幾秒的失神從未發生。
只是,他原本清晰的語速,似乎比剛才快了一點點,繼續對小雨代著技細節。
電話那頭,趙廷文敏銳地捕捉到了方允后約傳來的男聲,眸微凝,沉默了一瞬。
再開口時,聲音依舊平穩卻直接:
“你那邊還有別人?”
方允正沉浸在他帶來的安心里,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哦,陳律師和小雨在,我們在討論昌榮建材的新線索,剛開了個頭你就打來了。”
語氣自然,毫無芥。
然而,趙廷文的眉頭卻蹙得更。
晚上八點多,陳宴辭還在酒店房間里?即使有助理在,這場景也讓他心底那莫名的煩躁和占有驟然升騰。
“討論工作?”他重復了一句,語氣平淡無波,卻像平靜海面下的暗流,“這麼晚了,在酒店房間討論,是不是都欠考慮?”
他頓了頓,給出一個更“合理”的建議:“建議改為線上視頻會議通,資料共方便,會議記錄也更規范。”
方允終于咂出味兒來了。
看著屏幕里趙廷文那張英俊卻明顯繃、寫滿了不悅和一別扭的臉。
原本被工作得沉甸甸的心,瞬間像被破了一個小口子,一又甜又好笑的氣息涌了上來。
明明在意得要命,卻還要端著領導架子、一本正經給出建議。
角忍不住一點點向上翹起,清澈的眼眸里漾開促狹的。
沒忍住,彎笑出聲。
“笑什麼?”趙廷文被笑得有些掛不住,聲音都不似先前那般從容。
方允湊近屏幕,低聲音,故作調侃,用氣聲說道:
“你吃起醋來的樣子……” 故意拖長了調子,“……怎麼這麼可?”
屏幕那頭,趙廷文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只有結在不控制地上下。
幾秒鐘后,那繃的角,竟緩緩向上彎起。
笑意起初很淺,帶著無可奈何,隨即如同冰封湖面驟然綻開的春水,迅速蔓延至他眼眸深,漾開層層漣漪。
低沉悅耳的笑聲震得方允耳發麻,心尖也跟著發。
“方允兒……” 他無奈搖頭,喚名字,帶著認栽般的甘之如飴,“你這張小……”
他將鏡頭拉近,那雙能察世事的眼眸,此刻只盛滿了的倒影,專注得令人心悸。
“是,” 他坦然承認,“我吃醋了。”
如此直白。方允臉上的笑意更深,眼睛彎月牙。
“看到這麼晚了,還有別的男人在你房間里,” 趙廷文聲音低沉,目灼灼。
“哪怕知道是在談工作,哪怕知道助理也在,我這里,” 他抬手,修長指尖輕輕點了點自己心口的位置,“就是不舒服。”
他的指尖隔著屏幕,仿佛也點在了方允的心尖上,帶來一陣強烈的悸。
忘了說話,只是眉眼含笑,一瞬不瞬地看著屏幕里的他。
才分開三天,怎麼像過了三年一樣久?
趙廷文看著呆住的模樣,放了聲音:
“所以,別讓我這顆老心臟,懸在半空,酸得發疼。”
溫里帶著示弱,讓人沒法拒絕。
方允只覺得整顆心都化了一汪春水,哪里還記得什麼調侃。
紅著臉,用力點頭,聲音輕:
“……嗯,知道了。我這就改為線上通。你早點休息,晚安。”
視頻掛斷,屏幕暗下。
方允轉過,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笑意和紅暈,迎上陳宴辭和小雨略帶詢問的目。
“咳……”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正神,“時間不早了,大家累了一天,改線上吧。小雨,建個加會議,我們繼續。”
陳宴辭的目飛快掃過明的笑臉和微紅的耳尖,鏡片后的眼神深不見底。
他沒問什麼,只平靜點頭:“好,線上更效率。”
說完起,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我回房間接。”
走出方允房間,關上門的剎那,陳宴辭背靠著冰冷的走廊墻壁,閉了閉眼。
剛才窗邊接電話時那瞬間流的、從未對旁人展現過的極致溫與憨,以及最后那明人的笑容,像一細小的針,無聲地刺心底某個角落。
他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已恢復一貫的冷靜自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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