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梯，每邁一步，右腳踝便傳來一陣清晰的酸痛。

剛才在車庫腎上腺素飆升時沒覺，此刻繃的神經一松，那被忽略的沖擊力便開始無聲抗議。

方允盡量維持著正常步態走進辦公室。

穿著尖頭細高跟完那個高難度的回旋踢，現在想想，對腳踝簡直是場酷刑。

助理小雨恰好抱著一疊文件經過門口，敏銳地捕捉到方允步態那微乎其微的滯。

“方律。”

小雨立刻停下腳步，關切地湊近，“您腳怎麼了？扭到了嗎？”

方允抬眸，臉上已換上慣常的從容，給了小雨一個安的微笑，語氣平穩：

“沒事，剛才下車時不小心崴了一下，有點酸，不礙事。你去忙吧，上午那份并購案盡職調查報告的初稿，盡快整理好給我。”

小雨見神如常，語氣篤定，雖然還是有點不放心，但也只好點頭：

“好的方律，我這就去理。您……真的沒事嗎？要不我給您拿點冰袋？”

“不用，謝謝。”方允輕輕擺手，“去忙吧。”

門一關上，方允才輕輕吸了口氣，彎下腰，指尖按在作痛的腳踝上了幾下。

嘖，高跟鞋打架，真是自討苦吃。

甩甩頭，暫時將這點不適拋開，打開工作電腦，準備理堆積的郵件。

屏幕藍映亮的臉龐，目卻不由自主飄向桌面安靜躺著的手機。

地庫里那個男人怨毒的眼神和嘶吼，還有棒球帶起的勁風，再次清晰地浮現腦海。

人雖已被帶走，但這不再是惡作劇般的扎胎，而是直接針對人安全的暴力襲擊。質截然不同。

要不要……告訴他？

指尖無意識蜷。

昨晚吃辣被抓包的窘迫，在清晨這場驚魂面前，早已渺小得如同塵埃，被徹底吹散。

此刻盤桓在心頭的，是一種更為復雜和現實的緒。

他們是夫妻，法律上的共同。

人安全到如此明確的威脅，于于理，似乎都該知會對方一聲。

這是最基本的尊重，也是……契約關系中的某種義務。

可是……

腦海中浮現出趙廷文此刻可能所的場景：

被地方員和隨行人員簇擁著，深某個繁忙的車間或嚴肅的會議室，聽取匯報，做出指示。他的私人手機此刻多半在書手中，或于靜音狀態。

現在發信息，會打擾到他嗎？

方允抿線，指尖懸停在冰涼的手機屏幕上，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點開了置頂的對話框。

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擊，刪刪改改，最終發送了一條措辭極其克制、客觀的信息：

【領導，跟你匯報個事：今早在CBD地庫遇襲。上次扎胎嫌疑人持械襲擊，已被制服，警方帶走審訊。我沒傷，警方跟進中。勿念，安心工作。】

信息功發送。

方允看著屏幕，輕吐出一口氣。

該盡的“義務”盡到了，等他回來，總不好再揪著那點“吃”的小辮子不放了吧？

放下手機，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閃爍的電腦屏幕上，點開了第一封未讀郵件。

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警方的調查結果。

＊

西南某省，某大型裝備制造企業車間。

廠房機轟鳴，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和機油的味道。

趙廷文著簡練的加厚行政夾克與深西，外面套著工廠提供的防塵服和安全帽。

在一眾地方領導和企業高管的陪同下，正神專注地聽取企業負責人關于核心技研發和產業升級的匯報。

他時而微微頷首，時而提出一兩個問題，聲音不高，卻字字切中要害，帶著一種令人屏息的力量。

周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他說的每一個字。

李書穿著同樣制式的防塵服，安靜地落后他半步的位置。

他手中拿著一個輕薄公文包，里面裝著趙廷文可能需要的資料、筆記本，以及那部于靜音狀態的私人手機。

公文包側的夾層里，手機屏幕在方允信息送達的瞬間，短暫地亮了一下，隨即又歸于黑暗。

在這嘈雜繁忙、充滿工業氣息的車間里，這一來自千里之外的微弱信息漣漪，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書的目始終追隨著領導的背影和周圍的環境，心無旁騖。

“趙＊員長，這是我們最新突破的果，定位度達到千分之三毫米，功打破了國外壟斷！”

王總聲音洪亮，帶著自豪與張。

趙廷文目專注，掃過機床和加工件：“年產能？良品率？”

“年產能8臺。良品率…92%，正向95%攻堅。”王總回答，額角微汗。

“差距在哪？設備？工藝？還是人員？”趙廷文語氣平穩，卻直指核心。

S＊書記周政華立刻接話：“我們正在集中攻關工藝和技工培養，這是塊骨頭。”

趙廷文拿起一件潔的鈦合金樣件：“關鍵部件國產化率？主軸？數控系統？刀？”

技負責人上前：“主軸85%，接近進口，數控系統100%國產，刀…65%，部分仍需進口。”

趙廷文放下樣件，目掃過眾人，聲音沉穩有力：

“高端裝備是脊梁，是支點。要有進步，更要看到‘卡脖子’的差距，核心零部件、基礎工藝、基礎材料。”

他語氣轉重，帶著決斷：

“不能滿足于有，要追求‘優’和‘強’。集中力量，突破瓶頸！＊策、資金、人才要傾斜。企業要敢于創新試錯，＊f要做好服務引導。”

趙廷文看向王總和技負責人：“良品率提升計劃，刀替代路線圖，明確時間表、責任人。S里督辦，我要看實質進展。”

“是！堅決完任務！”王總直腰板。

“好。”趙廷文微微頷首，示意繼續，“繼續帶路吧，再看看其他環節。”

一行人繼續向前，走向熱理區域。

趙廷文步履沉穩，不時駐足，指向某個高溫爐詢問工藝控制細節，或駐足在能耗監控屏前了解指標，甚至與一名滿手油污的技工人談，詢問其培訓經歷與作難點。

他的問題總是切中要害，直指核心，讓陪同的專家和企業負責人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神應對。

李書隨其后。

公文包，方允那條關于清晨襲擊的信息，只能靜待夜晚的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