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趙廷文黑沉的眸子，方允心知他誤會了。咽下口中食，輕聲解釋：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說完立刻彎起眉眼，試圖用笑化解尷尬。

他這麼在意輩分和年齡差？都沒覺得有什麼。

男人盯著努力彎起的眉，字音低沉：“你晚上會抱著長輩睡覺？”

“噗！咳咳……”

方允正喝著牛，聞言差點嗆住，忍著咳嗽連連搖頭。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趙廷文沉靜地看著，執拗得不容回避。

“夫…夫妻。”方允迎著他專注的目，回答得有些張。

男人眼底那若有似無的沉凝終于散去，滿意頷首，“記住了。”

“記住了。”方允下意識應聲，聲音輕，帶著點被點醒后的乖巧。

用完餐，兩人同時起。

男人西裝筆，姿如松；孩同樣一利落職業裝，米白襯配包，微卷長發隨意披散，面容艷似玫瑰。

隨意一站，便是一道養眼的風景。

方允穿上黑羊絨大，蹬上十公分細高跟，正準備出門，卻被保姆孫阿姨喚住：

“太太，廚房門后那箱泡面，是幫您整理好放櫥柜里，還是就放原？”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方允指尖無意識蜷，下意識抬眼看向旁的趙廷文。

他正目沉沉地凝視著自己……

在方家，父母對飲食管束極嚴，泡面這類“垃圾食品”是絕對的忌。

越是得不到，越是心。

讀大學時終于離掌控，便一發不可收拾，甚至讓不同學誤以為家境困難。

這小小的“叛逆”習慣，竟也延續至今。

“呃…那個…”方允穩住聲音，盡量顯得隨意，“不用管，就放那兒吧。”說完，目卻心虛地過趙廷文的臉。

心底警鈴大作：他不會也要管這個吧？

“什麼時候買的？”趙廷文凝著低垂的眼睫，沉聲開口。

“就…昨天晚上，”方允出笑容，試圖“安利”以蒙混過關，“那個紅油牛味的可好吃了！加班的時候來一桶，對我來說比咖啡還提神！你要不要嘗嘗……”

“吃泡面，不健康。”趙廷文直接打斷，語氣不容置喙，“想吃什麼跟阿姨說，或者告訴我。”

話音未落，他已轉向孫阿姨：“想辦法理一下。”

“好的先生。”孫阿姨答應得格外爽快。

說完，他沒再看，徑直走向電梯。

“誒！趙廷文，你講不講理……”方允急了，踩著高跟追進電梯。

看著那扇緩緩合攏的電梯門，孫阿姨笑著搖了搖頭。

在地下車庫與老干部理論泡面歸屬權未果，方允帶著一未消的悶氣踏律所。

然而，強大的職業素養是的盔甲。

在辦公桌前坐下，所有工作之外的緒便被瞬間剝離，心無旁騖。

打開電腦，將昨晚加班完的項目申訴要點邏輯鏈，及關鍵證據目錄，迅速同步給項目團隊和幾位專家。

剛端起水杯，清脆的敲門聲適時響起。

“請進。”方允抬頭。

門被推開，陳宴辭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溫潤如玉的笑意，手里拿著文件夾。

“方律師，沒打擾你吧？關于東道國環保法修訂對‘新路’投資保護條款的影響，有幾個關鍵點想和你先一下，下午團隊會好深。”

“當然沒有，陳par，請進。” 方允立刻起，示意他坐到辦公桌對面的會客椅上。

立刻切換到工作狀態，神專注。

陳宴辭坐下后，將文件夾放在桌上，作從容。

“我學長或者名字就好，辦公室里也這麼客氣？” 他笑了笑，語氣帶著稔的調侃。

方允微頓，隨即也放松一笑：

“好的，學長。你說的問題我也注意到了。新環保法草案對‘最佳可行技’的強制要求，確實可能大幅推高我方設備投本，進而沖擊投資回報測算和擔保結構……”

兩人迅速進專業討論。

陳宴辭思路清晰，見解深刻，方允反應敏捷，分析徹。

辦公室里只剩下紙張翻、鍵盤敲擊和兩人條理分明的流聲。

穿過百葉窗，在潔桌面投下流的斑。

不知不覺，墻上的時鐘指針向了十二點。

陳宴辭合上文件夾，輕眉心，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抱歉，一討論起來就忘了時間，耽誤你午飯了。”

“沒關系，正好理清了思路。” 方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作為賠罪，也慶祝老同學兼新同事重逢，” 陳宴辭站起，笑容溫和，發出邀請。

“賞臉一起吃個午飯？我知道附近新開了一家不錯的粵菜館，清淡養生，適合我們這種被文件埋沒的人。”

方允略一沉。

校友誼，加上新晉合伙人的份，又是討論工作的延續，一起吃頓飯合合理。

爽快地點點頭：“好啊。”

餐廳環境雅致，人不多。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完菜，話題自然而然地從工作延開。

聊起政大法學院那些有趣的教授，聊起曾經轟一時的模擬法庭辯論，還有一些共同認識的同學近況。

氣氛輕松和諧，帶著老友重逢的淡淡暖意。

陳宴辭很會聊天，溫和有禮，分寸極佳。

他細心地將服務員剛端上的清蒸魚轉到方允面前，示意先嘗。

“謝謝。” 方允夾了一小塊魚，鮮味。

陳宴辭看著，目溫煦。他端起茶杯輕呷一口，仿佛閑談，話鋒卻悄然一轉：

“方允。”

放下茶杯，他目直視，角含笑，眼底卻似有深潭微瀾：“你真的……結婚了？”

方允夾菜的作微滯。抬眸迎上他的視線，自然地亮出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輕笑點頭：

“嗯，剛結不久。”

回答干脆利落，不帶毫猶豫。

陳宴辭臉上的笑容似乎凝滯了那麼一瞬，但也迅速恢復如常。

他重新端起茶杯，指腹無意識地挲著溫熱的杯壁，角笑意加深了些許。

“是嗎……” 他低應，聲音依舊溫和。

沒有追問對方是誰，也沒有表達任何祝福或驚訝，只是笑了笑，最終化為一句輕飄飄的低語：“好的。”

說完，他不再看，目轉向窗外川流的車河，仿佛被那流的影吸引了全部注意。

落在他清俊的側臉上，勾勒出溫潤廓，也投下了一片淡淡影。

空氣靜默了幾秒，唯有餐廳輕的旋律流淌。

方允始終神如常，專心吃飯，對來說，剛才那段對話只是尋常的寒暄。

手夾起一塊鮮蝦餃，語氣輕松：

“這家蝦餃確實不錯，皮薄餡大，學長快嘗嘗看？”

陳宴辭聞聲，緩緩轉回頭。臉上已恢復了慣常的溫雅笑意，眼底清澈平靜，仿佛剛才剎那的波瀾從未存在。

他拿起筷子，從善如流：“好，我試試。”

回到辦公室，方允剛靠向椅背想閉目片刻。

桌面上的手機突然嗡鳴震，來電顯示赫然跳著三個字：老干部。

方允眉心微跳，指尖在手機邊緣挲了兩秒，才慢悠悠劃開接聽，拖長了調子：“喂——領導又有何指示？”

“晚上有沒有其他安排？”電話那頭趙廷文的嗓音低沉平穩，背景靜謐。

“晚上？” 方允下意識地看了眼日程表，“暫時沒有會議，應該能按時下班。怎麼了？”

“大哥今天生辰，老爺子讓回老宅一起吃晚飯。”

方允腦海中立刻浮現那位同樣居高位、氣質比趙廷文更顯冷峻疏離，僅在相親宴和婚宴上見過兩次的趙家大哥。

“好，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問道：“要我去律所接你？”

方允指尖轉著鋼筆：“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去就行。這個點路上肯定堵，你繞過來接我更耽誤時間。”

頓了頓，補充道，“放心，我記得路。”

電話那端似乎傳來一聲極輕的氣息聲，像是應允。

“嗯。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見。”

“晚上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