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清晨。

八歲的沈星亦盤坐在羊地毯上，小臉皺一團，好不苦惱，

“聽說了嗎？楚家那個妹妹要來我們家里住！”

他神兮兮地低聲音，

“沒準是來跟我們爭家產的！”

沈書辰從書本里抬起頭，淡淡道，

“妹妹是客人。楚家比我們家還有錢，你別胡說。”

沈星亦被大哥訓得臉一紅，梗著脖子反駁，

“那為什麼非要來我們家住？”

電視劇上都是這麼演的。

說不準，這楚絨還是他爹的私生呢。

真是細思鼻孔。

沈星亦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妹妹百般嫌棄，充滿惡意。

他決定，等來了，他一定要兇狠地把趕走，讓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為此，他還特地制定了個計劃：

「往房間扔蟲、在牛里加醬油、帶頭不和說話……」

沈書辰知道后只是嘆了口氣，耐心勸道，

“是喜歡，讓過來暫住，你不用胡鬧，會挨鞭子的。”

沈星亦表面嗯嗯哦哦，實際上狠狠鄙夷了一番自己的大哥，說那麼多，不就是怕挨鞭子？！

他才不怕呢。

他誓死要守護家里的財產，打倒私生！

但這個計劃只有他一個人肯定實施不開，他只能跑去敲二哥的房門。

沈厲尋正在練字，聞言淡淡瞥他一眼，

“隨你。”

墨在白紙上洇開一團黑霧，

“你想怎樣就怎樣。”

沈星亦嘿嘿一笑，

“二哥，你最好啦，我就知道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臘月初八

楚絨到沈家的日子，三兄弟特意起了個大早，板著小臉坐在沙發上嚴陣以待。

當管家抱著個雪團子似的小姑娘進門時，沈星亦率先跳起來，準備好好看看這死皮賴臉要住進他家的人長什麼樣子。

沒準是個丑丫頭。

他在心里冷哼了幾聲，抬眼，卻突然愣住。

那趴在管家肩頭睡的小姑娘裹著茸茸的白狐領斗篷，出一張雕玉琢的小臉。睫又長又卷像兩把小扇子，鼻尖凍得微微發紅，飽滿的瓣像沾了水的花瓣。

暖進來，照在細的發上，暈開一圈的金。

沈星亦直勾勾盯著那娃娃看，張著呆了半晌，又了眼睛，

“柏叔，這誰呀。”

話剛問出口，就挨了一記重錘，來自他母親，命令式的語氣，

“這是昭昭，以后就是你們的妹妹，你們給我好好照顧你們的妹妹，要是一頭發，老娘死你們。”

“……”

“聽見沒有？”

沈星亦著腦袋，不不愿的回答，

“聽見了。”

他轉過頭，

“大哥，二哥，我……”

然而，這倆人的反應沒比他好多。

沈書辰忘了推眼鏡，書本到地毯上也渾然不覺，連一向冷淡的沈厲尋也抬起了頭，目靜靜落在那個睡的小影上。

沈星亦跺了跺腳。

大哥二哥真沒出息！

怎麼這麼輕易被給迷了！

反正他是不會放棄“反妹妹計劃”的！

楚絨恰在此時醒來，著眼睛抬起頭，琉璃似的眸子迷迷糊糊掃過三張呆滯的小臉，突然彎起眼睛出個甜滋滋的笑，聲氣開口，

“哥…哥哥們好。”

來之前媽咪叮囑過了，讓乖乖的，要有禮貌。

沈書辰和沈厲尋心神一，剛準備回答，忽然，一陣風從眼前刮過，接著，原本站在沙發旁的沈星亦已經閃現到楚絨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

“妹妹好！我是沈星亦，你的三哥！”

他張地揪著角，臉漲得通紅。

“三哥好。”

楚絨乖乖重復，角彎起甜甜的弧度，出兩個小梨渦。

沈星亦“嗷”一聲捂住口倒地。

“……”

楚絨驚訝地睜圓眼睛，小微微張開，像看到什麼神奇魔法般盯著在地上撲騰的三哥。下意識往前湊了湊，狐裘領子里出半張嘟嘟的小臉，疑道

“你這是生病了嗎？”

沈厲尋面無表地上前，一把拎起弟弟的后領，

“沒事。”

他聲音清冷，目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楚絨仰起的小臉上，

“他經常這樣。”

被拖走的沈星亦還在空中蹬，

“妹妹！下次帶你看我養的小狗——”

沈厲尋拎著沈星亦的后領，像提溜一只撲騰的貓崽往走廊拖。

十歲的年聲音還帶著清冷的聲，

“你的反妹妹計劃呢？”

沈星亦聞言突然僵住，眨著圓溜溜的眼睛裝傻

“什麼計劃？我怎麼不知道？”

他猛地扭掙，一溜煙跑回客廳，途中還順手理了理被揪皺的領。

“二哥你別擋著我跟妹妹流。”

—

自打楚絨來了之后，沈家徹底變了樣。

花園里種的是玫瑰，庭院里飄滿了彩風車和蝴蝶結帶。

沈星亦每天變著花樣討妹妹歡心——

今天在花園埋“寶藏地圖”引尋寶，明天又蹲在廚房三小時烤焦一盤小熊餅干。

而一向沉默的沈厲尋，也會在對著楚絨時輕輕勾角淺笑，

兩人在暗中較勁比賽，誰對更好。

可楚絨偏偏最黏著沈書辰。

這天，沈星亦跑到了大哥的書房里，死死著楚絨編給大哥的草繩小花，眼眶通紅，酸溜溜道，

“你怎麼總哄騙昭昭幫你做這個那個，手指都磨紅了，小心我告訴讓你鞭子。”

沈書辰抿不語，沒搭理他。

“大哥～”

沈星亦卻突然變臉，嬉皮笑臉湊近，

“這小花借我玩幾天嘛？”

沈書辰重重嘆了口氣。

說是放幾天，實際上他拿走了就不會還回來了。

到底是昭昭親手做的，他可舍不得。

剛準備開口，那坐在沙發上一直沒靜的沈厲尋突然出聲，

“我先來的，你排隊。”

“…你……我不管，我看上了，你是哥哥，我是弟弟，你要讓著我。”

沈星亦瞪圓了眼睛，也不管大哥答應了沒有，直接開始撒潑耍賴。

“我不讓。”

沈厲尋的回答更是簡單明了。

兩人頓時扭作一團，撞得書架砰砰響。

沈書辰終于站起起，一手一個拎起領——“嘭！嘭！”

兩道影被干脆利落扔出門外。

沈星亦屁著地時還懵著，下意識踹了旁邊沈厲尋一腳，

“都怪你！我要告！”

門突然又開。

兩人眼睛剛亮起來，卻見沈書辰俯走沈星亦手里的小花，無關門，

“不給。”

楚絨聽說昨日哥哥們為小花爭執后，連夜又編了兩朵。

“哥哥們看！”

獻寶似的攤開掌心，兩朵草繩小花靜靜躺著，笑盈盈道，

“給你們補上啦！”

沈星亦撲過來，著小花原地轉了三圈，

“我就說了妹妹肯定也給我編了的，我才不稀罕大哥那個呢。”

沈厲尋指尖微頓，合上書接過小花。

日過藤蔓落在他睫羽上，投下細碎的影，

“謝謝昭昭。”

乖乖巧巧地嗯了嗯。

轉眼間，到了春天。

楚絨回江南的前一天，三人十分默契地到房間里，坐著不肯走。

沈星亦則拉著的手不肯松開，眼睛紅紅的，突然湊近，

“昭昭妹妹，三個哥哥里你最喜歡哪個？”

楚絨瞬間僵住。

看著眼前三雙灼灼的眼睛，小腦袋瓜瘋狂運轉，最后只憋出句，

“你們三個…都是我的哥哥呀！”

其實最喜歡大哥了。

但是要是說出來，二哥和三哥肯定會傷心的。

于是，楚絨只能裝鴕鳥。

沈星亦頓時蔫了，

“好吧。”

—

楚絨回江南后，沈家老宅突然安靜得讓人心慌。

沈星亦再也不能跟同學們炫耀自己的天仙妹妹，整日蔫蔫地著母親角，

“昭昭妹妹什麼時候再來呀？”

得到的總是“明年再說”的敷衍。

好不容易熬到暑假，三人興沖沖收拾好給楚絨帶的禮，卻等來一句，

“昭昭今年不來京都了。”

三個年愣在廊下，神間爬滿了失落，

三日后——

“聽說江南風景很好。”

沈書辰突然合上書本。

“空氣比京都甜。”

沈厲尋淡淡補充。

“還聽說——”

沈星亦跳起來搶答，

“某只小沒良心的本不想我們！”

青石板路被暑氣蒸得發燙，烏篷船搖櫓聲驚起一串水鳥。

三人站在白墻黛瓦的楚家別院前時，相互對視一眼。

“昭昭妹妹！我們來找你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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