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絨醒的時候，天大亮，已經過紗簾灑落在凌的房間。

迷迷糊糊地展手臂，不小心到一片溫熱，邦邦的傳來，睜開惺忪的睡眼，轉頭——

鶴鈺還在。

手機屏幕亮了，十一點半。

以往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公司里。

楚絨抬眸掃過房間，地上到都散落著被撕碎的服碎片，像凋零的花瓣般零落一地。

已經記不清昨晚的細節，零零散散的片段都是關于事后他抱著去浴室清洗的，那個時候連抬腳踹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咬了咬，將視線轉了回來。

鶴鈺睡得很。

薄薄的日穿過紗簾，碎金般灑在他沉睡的側。

男人褪去清醒時的冷冽，濃睫在眼下投出小片弧形影，鼻梁拔如孤峰，薄微微啟著，呼吸綿長安穩。

散落下來的黑發遮住半邊額頭，連下頜線都顯得和許多。

楚絨鬼使神差地出指尖，蜻蜓點水般掠過他眉心，順著鼻梁下，最后停在那兩片微涼的瓣上。

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他。

睡著的鶴鈺比清醒時討喜太多，至沒那麼令人惱火。

但也還是個壞人。

抿了抿發疼的瓣，肯定又被這家伙咬破了。

想到這，楚絨氣不打一來，原本輕他臉頰的手突然高高揚起，瞄準最佳角度，準備狠狠給他一掌。

可惜，還未落下，那雙幽深的眸子倏地睜開。

“昭昭。”

他嗓音低啞，帶著晨起的慵懶。

楚絨嚇得一，有些心虛，迅速翻背對他，假裝還在睡。

鶴鈺輕輕攬住的腰，將拖進懷里。

掙扎兩下，悶聲道，

“你不去上班嗎？”

他低笑，下頜蹭了蹭發頂，

“今天曠工。”

鶴鈺確實沒想到自己會起這麼晚。

昨晚是太放縱了。

他在耳尖落下一吻，隨即起，按鈴喚人進來打掃。

楚絨坐在床上，余瞥見床腳那條支離破碎的子，氣得牙，

“你賠我子。”

鶴鈺正系著襯衫紐扣，聞言回頭看。

里，他領口微敞，鎖骨上還留著昨晚抓出的紅痕，偏偏神淡然，

“嗯，賠你。”

頓了頓，又補了句，

“今晚帶你去挑。”

“誰要跟你去！”

抓起枕頭砸他，卻被男人單手接住。

鶴鈺站在逆，角微勾，眼底暗浮，

“那我自己選。”

“.....”

—

四月春。

庭中玉蘭已綴滿雪苞，風過時抖落幾片羽狀枯葉，跌進新綠的草叢里。

楚絨捧著暖手爐倚在窗邊。

畏寒，這一次大姨媽又來勢洶洶，前兩日除了躺著是什麼也不想干。

今天心好，還能爬起來看看窗外的景。

“太太，你瞧瞧有喜歡的嗎？”

傭人領著人進門，說是各品牌送來了新一季的新品。

楚絨興致缺缺，捧著暖手爐挑挑揀揀，最后目落在一枚水花針上，銀胎掐托起兩簇海浪狀琺瑯，藍釉里熔著細碎云母，做工致無比。

拿起來看了看，忍不住勾輕笑。

鶴鈺一般只戴暗袖扣，他的氣質好似容不得半點喧囂。

楚絨就很想要撕開那道規整的裂口。

就像非要往古潭里擲塊彩石，看漣漪如何碎靜水深流的倒影。

垂眸，勾了勾，將那枚針放回原位，淡淡道，

“就這個。”

等到了晚上。

楚絨推開書房的門，門路坐上他膝頭，鶴鈺順勢環住的腰，筆尖懸在紙頁上，洇開半粒墨點。

“別呀。”

一邊提醒，一邊用手指捻著冰涼的水花，探進他深灰西裝前襟，寶石針尖穿布料時發出微響。

男人結了，筆桿穩穩架在虎口。

藍白輝的浪花在他口綻放，楚絨歪頭欣賞片刻，這才抬起眸子打量他的反應，眨眨眼，開口問，

“好看嗎？”

鶴鈺垂眸掃過口那抹異，燈在睫下投出小片影，而后緩慢抬起，視線落在瑩白的小臉上，映著瀲滟氣，一雙眸子亮晶晶地過來，里頭跳著狡黠碎，像是藏了星星的琉璃盞。

“好看。”

他聲音淡淡，扶在腰后的手卻收攏兩分，拇指無意識輕輕挲。

楚絨盯了他一會兒。

鶴鈺沒什麼反應。

甚至還在笑。

扯了扯角，嘀嘀咕咕，

“你笑什麼？”

鶴鈺看著，溫聲道，

“我很喜歡昭昭送的禮。”

“……”

楚絨噎了一下，垂眸，喏喏道，

“我是隨手拿的，才不是心挑的，你可別自作多。”

鶴鈺嗯了嗯，不反駁，也不反抗，縱容按照自己的喜好裝扮他，即便的風格與他截然不同。

喜歡絢麗的、燦爛的、多彩的。

而這些特質放在他上，顯得格外違和。

就像上次送的那條印著玫瑰的領帶，至今他仍會隔三差五地戴。

一開始，他能察覺到下屬或合作方詫異的目。

他們不敢問，但說不準在笑。

不過那又怎樣呢。

只要是送的，他都喜歡。

無關合不合適。

—

隔天傍晚，云頂會所。

二樓，鶴鈺坐在椅上，修長的手指搭著青瓷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冷峻的廓。

室琴聲淙淙，是一首沒聽過的曲子。

林世然順勢指了指樓下圓臺，笑著道，

“那是我妹妹。”

眾人夸了幾句，又忍不住問，

“林先生出來談合作還帶妹妹啊？”

林世然有些無奈地攤開手，

“非要跟著，我也沒辦法。”

鶴鈺垂眸抿了一口茶，茶湯清亮，映出他淡漠的眉眼，連半分余都未分給圓臺上彈琴的人。

林琪嵐一襲白，指尖在鋼琴上翻飛，偶爾抬眸向男人的方向，卻始終未能換來他的一瞥。

鶴鈺微微低著頭，神懶倦，垂眸的瞬間，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這幾天聽傭人說，吃飯的時間一推再推，常常拖到很晚才肯筷子。

他問起時，就裝聾作啞，支支吾吾不肯承認，被穿了就惱得跳起來要打人。

鶴鈺不想跟吵，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昨晚睡前，楚絨哭哭啼啼地趴在床上說胃疼，他冷著臉，到底是一句重話也沒說出口，只是第二天出門前特地跟傭人吩咐過。

一日三餐，必須讓按時吃。

也不知道有沒有乖乖聽話。

以他對的了解，多半是沒有的。

鶴鈺默默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敲：

「吃飯了嗎？」

楚絨很快回復：

「嗯嗯。」

他淡淡打字：

「不要騙我。」

“……”

楚絨撇撇，不不愿地舉起手機，對著餐桌拍了兩張照片發給他，證明自己此時此刻真的坐在餐桌前吃飯。

照片里，面前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旁邊是幾道清淡的小菜，還有半碗米飯。

甚至故意把勺子舉起來，在鏡頭前晃了晃，以示自己真的在吃。

鶴鈺盯著照片看了幾秒，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揚了一下。

合作順利談完，圓臺上的鋼琴表演也結束。

林琪嵐站起起，在眾人的掌聲中上了臺階，走向鶴鈺，笑容明，

“鶴先生，這曲子是我自己創作的，好聽嗎？”

滿懷期待地看向位于主座的男人。

鶴鈺的眼神卻很淡，像是蒙著一層終年不化的寒霜，連睫垂落的弧度都著疏離，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冰層下傳來。

“沒注意。”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人聽清。

林琪嵐的笑容瞬間僵住，臉煞白，指尖無意識地揪了擺。

鋼琴是的驕傲，從小到大獲獎無數，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樣毫不留地忽視。

咬了咬，眼眶泛紅，最終轉快步離開，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幾乎踉蹌。

林世然臉微變，連忙站起，

“對不起鶴先生，我妹妹…”

沒等待回應，抬起頭，男人的影越來越遠。